《逍遥石》免费试读_海莲梦

坠崖

三月初八，阴。回龙山，龙门峡谷。

南方的春天己是百花待放，但在回龙山仍显得有些萧条，风呼啸着刮过，带起一阵阵松涛。陡峭的岩壁上仍有些零散分布的灰白色冰块。

高山的春寒，山路的陡峭仍挡不住踏青人的热情。今天的游客也不比往常稀少，三五成群在景区开拓出来的岩石路上喘息着艰辛攀升。

“岩，，哥，我，，实在爬不动了。”

一位娇小玲珑而不失丰满的姑娘，拄着拐杖，喘息着对牵着她的手，穿着灰色昵外套，背着两人所有爬山物品，喘着粗气仍奋力攀登的男朋友喊道。

“你个迷糊蛋，还。。还说是农村出来的呢。再走两步，到前面宽点的地方休息吧，路太窄了，别挡住别人爬山。”憨厚的男朋友心疼得看了下嘴唇有点发紫的女朋友，转头扫了下地形，改牵手为托着女朋友的胳膊，回应着。

“嗯，好累，。。下次，你打死我都不来了。”

“呵呵，谁叫你懒，不运动的？再说了，我可舍不得打死你。”

“为什么啊”

“你是我的开心果，我没了你，咋开心啊？”

“你就贫吧，奖你俩卫生丸子。”

“好啊，我拿去驱虫子，正好不花钱。”

“滚！你敢！”

“好了，就在这休息一会吧，这里稍微宽点，不会影响人家。”

“嗯，好。”

“莲，你坐这岩石上，这背风，也可以住后靠下腰。”

“好，嗯？你呢？一起避下风啊。”

“我没事，地方太窄了，俩人坐不了。我皮糙肉厚，吹下风，没关系的。”

“你就吹吧，感冒了，回去，我可不待候哈。”

半小时后，鲤鱼涧顶，天空飘起细雨。雨水撒落在岩石上，风一吹，岩石上便慢慢敷上薄薄的冰层。

石岩挽扶着他女朋友，俩人早已跟同路人一样，穿着从山下就备好的塑料雨衣，小心翼翼地随众而行。风逗皮地时不时掀起廉价的雨衣，雨水也在雨衣上划过一条条珠痕。被雨水打湿，露出雨衣的头发却悄悄结出了冰珠

“唉，老刘，这雨一下，路都结冰了，这段路危险越来越大了。”

“对啊！老王，这栏杆就一层铁链连着几个石桩子，又是这样的天气，我心里都发毛。”石岩身边的一对中年男子边照顾着身边的另一半，边低声滴咕着。

“妈呀，累死了，都怪你，好好的来看什么日出。看就看吧，偏来这受罪！”石岩也不例外被女朋友翻着白眼嗔怪着。

“坚持一会，过了这最后一百来米，转过前面那块大岩石，就到深云宾馆了。”石岩安抚着快崩溃的女友。

“到了宾馆，休息一晚，明天我们就可以看日出了，你不是早就想我陪你看日出吗？过段时间，我哪有空陪你去看？”

“我不管，到时候你得好好给你按下摩，这山爬得我全身都痛了！”

“好好好，我的大小姐，帮你按。看着点路，别滑倒了，下面可是深崖，掉下去，估计骨头都会没有了。”石岩头大的看着正狡黠地偷笑着的小女友提醒道。

“嗯，放心吧，你不会失去你的开心果的。”

“对！你不会失去你的开心果滴！”老刘和老王都怪声掺和着。

“咝！你掐我干嘛？！”石岩咧嘴瞪大眼睛望着翻着白眼不好意思的女友。

“哈哈哈哈哈！”

众人小心翼翼慢慢地移动着。开玩笑，这种天气和路况，谁都不敢分心，路边可是深渊。脚底一滑，真会掉下去的。路边虽有婴儿手臂粗的铁链围护着，但谁都不愿意冒这个险。大家都是趁着闲暇来放松心情，不是来玩自残的。

石岩挽着小女友，死死地盯着女友的每个迈步动作，生怕出意外。

可是，意外还是出现了。

就在俩人距终点十米时，女友拐杖点在敷着冰的岩石上，女友失去平衡，石岩虽用力挽扶，但俩人都失去平衡，跌倒在地！石岩由路外被甩到路内侧，女女却失去了石岩的保护，滑向了路外。

“不！不要！”石岩迅速爬起，纵身向己滑出路外半个身子的女友扑去。

危急时刻，石岩抓住了女友的一只右腿，但石岩也被拖着向路外滑。只剩半个身子卡在路桩上。石岩的手臂也被擦伤，暗红的血液从手腕上滴落，随着手指，在女友的牛仔裤上浸染。

事情发生太仓促，随行的游客才反应过来，纷纷过来救助，可石岩的女友因为害怕己是晕了过去。又没工具，丛人只好拖着石岩，希望能把两人救上来。

可是，路大窄了，只能两人发力，哪拖得动？

时间流失，石岩的血也在流失，手上越来越没力。身子也在慢慢滑向深渊。

“小伙子，松开吧，我们都使不上劲，快拉不住你俩了。再这样，你也会跌下去的！”

“不，我不想失她。”

“可我们快抓不住你了！到时候一个都救不上来。”

“这样，你们按住我的腿，我背包里有一小段扎帐篷用的绳索，翻出来给我，我套住她，你们把她拉上去。”

“可是，到时候谁来拉你腿？”

“没关系，我现在还有点力气，会勾住路桩的，你们拖她上来，再救我！再晚就来不及了！”

“好，你等着。老王，你一个顶一会，我翻绳子给他！”

“别废话了，快去，真是疯了！”老王红着眼，双腿死死地抵着路桩，独自抵抗着拉力。

“小伙子，我把绳子编了个套，你把它套牢你女朋友的脚，拉三下绳子，我们就往上拉。同时，你注意你一定自己用力勾住路桩。明白没有！”

“嗯，你把套子放大点，从我脚上套下来，这样，我就不用放手套绳子！”石岩忍着血液倒流，涨红着脸闷声回应。

“好！你千万记得自己用劲勾着桩子！”

“快点吧，老刘，你墨迹什么，他快没力了！”

“来了，老王，注意换手！”

“小伙子，绳子下来了。快套上！你拉三下，我们就用力拉了。”

石岩看着绳套从自己的眼前滑过，落在女友的腿上。可又不敢松开手去套。怕自己单手抓不牢女友的脚。

“王叔，我腾不出手，你们现在慢慢收绳子，我看绳索套牢了再叫你们拉，你们再用力拉，明白没！？”

“好！”

“慢点，王叔，别拉快了。绳套没套到，再松点下来！”

“好，就这样，慢慢地收。”

“停，抖动下绳索，我看套牢没。”

“好！，我检查下。王叔，崩紧了，我要松手检查了。”

石岩看着套在女友白皙的脚踝处，小心地松开左手，哆嗦着麻木的左手拉扯着绳子，直到绳索在女友腿上拉出一道血痕才松了口气。

“好了，王叔，刘叔，准备拉她上去。”石岩乏力地喊道。

“好！小伙子，挺住呀！”

“嗯，一，二，三，拉！”石岩喊完口号，同时也松开了一直紧紧抓住女友右脚踝的右手。

“一，二，拉！，一，二，拉！”俩中年男子奋力拉着绳子，石岩看着女友慢慢从他身边往上升。可他体力己经耗尽，勾住桩子的脚也慢慢松了下来。

石岩从脖子上取下从小就携带，从没离身过，一块春带彩的龙型方牌。哆嗦着双手，艰难地系在女友的裤扣上。心里默默念着，龙牌啊龙牌，你也许是我父母唯一留给我的线索，谢谢你陪我渡过那么多年，现在，你替我守护着她吧。

石岩看着慢慢升到自己脖子边的女友，伸出冻得没感知的双手，捧着女友圆润的脸，替她抚去发际的冰珠。

“傻妞，呵呵，小迷糊蛋，我走了，你可得好好的活着，知道没？”

“王叔，刘叔，阿莲就托付你们照看一下了。这傻妞死犟，我不放心！她父母会很快找过来的！”石岩用尽最后一口力气向正费力拉绳子的俩中年大叔喊道。

“小伙子，挺住，马上就好了！”

“放屁！要照顾，你自己来！”

老王和老刘嘶吼着！

“我坚持不住了，你们要是压不住她，你们就说是我石岩说的。”说完这句话，石岩像条失重的绳子一样，滑出了山涧。

“石岩，你个混蛋！”

“石岩！”

“爸，妈，我好累，我来找你们了。虽然我不知道什么原因让你们放弃了我，但我现在不恨你们了。”

石岩看着飞速撞上来的云雾，默念着，闲上了双眼。

默莲

深云宾馆。

桔黄色的灯光，映照在阿莲苍白的容颜上，显得那么无力。

两中年男子坐在床边藤椅上，你望着我，我望着你，苦涩地摇了摇头。

两人随行的另一半也红着眼，低声哽咽着擦着发红的眼角。

老刘和老王拉上来阿莲后，并没有把她唤醒，只是粗略检视过她的生命体征，把她送到了深云宾馆。然后报了案。

警察迅速地展开了搜索，并联系了远在某省的阿莲父母。

在这期间，老刘和老王四人也没心思去玩了，就主动负责照看着阿莲，生怕她再出什么事情。

半晌，床上的人儿终于睁开了双眼。

“嗯？我这是在哪？”阿莲喃喃自语道。

“姑娘，你这在深云宾馆呢。”王姨拖着哽咽的语音轻声道。

“哦，深云宾馆啊？石岩呢？那家伙哪去了？”阿莲无意识地回复着。

“。。。。。。。”

“。。。。。。。。。。。。”

房间里刹那间静了下来，只剩下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石岩出去订餐去了吗？”阿莲诧异地问道。

“嗯！！嗯！！”

四人同声吱唔着。

“姑娘，你身上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吧？”刘婶抚着阿莲额头宠溺地问道。

“没有啊？就是臀部有点痛。”阿莲羞涩地低语着。

“对了！你们谁救的我？我记得我滑出石径了的。”

“。。。。。。。。。。。”

“。。。。。，就你能！”刘叔瞪了眼刘姨。

“怎么了？刘叔吃醋了？呵呵。”

可阿莲轻松的话语还是没能打破沉重的气氛。

“你们倒底怎么了？怪怪的。”

“。。。。。。。。”

阿莲觉得不对劲了。

慢慢地撑起身子，让自己靠在床头上。

撑在床上的右手摸到一块硬物，拿出来一看，是块带着血迹的翡翠龙型方牌。

阿莲瞬间头皮发麻，拽过被子慌乱地擦拭着翡翠牌。

可越擦越慌，越擦越激动。眼睛也慢慢红了起来，泪水夺眶而出。

“这是岩哥的龙型方牌，他从不离身的。这是他父母留给他唯一的东西。怎么会在我这？刘叔，王姨！石岩呢？！他哪去了！”阿莲惶恐地惊叫。

“唉！老王，你告诉她吧。”老刘无奈而头痛地摇了摇头。

“你就会做好人！你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总喜欢推给我去做。服了你了！”

“唉！别闹了，你们一边呆着去，我们俩姐妹来吧。”刘审瞪了俩不知道怎么开口的难兄难弟，转头盯着王姨额了额首。

“姑娘，告诉你真相前，你得有心理准备，阿岩可是一再叮嘱过的，你明白吗？！”

“嗯，刘婶，你说吧！”阿莲己是泪眼婆娑。

“你滑出石径，石岩拖住了你，可也被你带出了大半个身子在石径外。因为场地限制，我们没办法施救，最后，石岩选择先救你再救他。后来，他力气耗尽，没等到我们，而滑落山涧。。。，他的翡翠牌，也是他最后关头自己取下来系在你裤扣上的。”

“哦。”阿莲停了眼泪，茫然地望着窗外云雾中的苍穹。

“临了，石岩让我们照顾你一下，直到你父母赶来。”刘叔沉声道。

“哦，他还说什么？”阿莲仍然看着苍穹没回头。

“石岩说，要是我们压不住你，就说是他说的。”王叔看着沉静的阿莲补充着。

“这混蛋。。。。”阿莲闭上了双眼，泪水又开始溢出眼眶。

房间里又沉寂了下来。

“姑娘，我们帮你把衣服换了，你的衣服都被石岩带走了，今天将就着，明天山下会送衣服上来，你父母也会到了。”王姨实在不知说什么了。

“我换下来的衣服呢？那是石岩花了他第一个月工资时给我买的。”阿莲仍没睁开眼，只是任全身靠在床头上。

“在这呢，只是裤脚沾上血迹了。”

阿莲悄悄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接过王姨手中的牛仔裤。目光瞬间被裤脚上的血手印吸引。

“这是不是他留下的？”

“嗯，他的手被擦破了。到了你被套牢绳索时，他才敢松手。临到最后，他还把你头发上的冰珠抚去。”

“噗！”

阿莲喷出了一口鲜血，血喷在了龙牌和牛仔裤上。

“姑娘！”

“这傻瓜。”阿莲并不去管口角流下的血液，惨笑着。

“王姨，扶我去洗手间，他的龙牌被弄脏了。”

“姑娘！”

“没事的，龙牌是他的命根子，他舍不得丢弃的，他肯定会回来要的。我要给他洗干净。”

“姑娘！”

王姨只好扶着她跌跌撞撞去了洗手间。

留下三人在房间里大眼瞪着小眼。

“我要闷死了，出去透口气。”刘叔憋不住了。

王叔和刘婶也跟了上去，在走道里深呼吸着，全都一声不响。

阿莲从洗手间出来后，再也不说一句话，只是盯着手里的紫色龙型方牌和牛仔裤上的血手印。

不哭也不闹，不吱声也不吃不喝不睡。

就这样一直在这两件物品上转移目光。

而王叔四人也不敢离开，房间始终有一个人陪着她。

第二天，警察来过，被王叔他们拦下。阿莲的状态，警察也知道问不出什么，就没去打扰，只是告诉了王叔他们，搜寻无果，正在加大搜索力度和范围。

第二天，搜索仍没结果。

阿莲仍不闹不哭不吱声，就这样看着那俩件东西，生怕一转眼就不见了。不管刘，王两家人说什么，都没回应。

后来，刘，王两家也只剩下你瞪我我看看你了。

第三天早上，阿莲的父母终于到了。

“宝贝！”阿莲母亲冲上来就抱着女儿痛哭。

“妈。。。。。”阿莲这才流下委屈的眼泪，嘶哑地哭诉。“那混蛋，丢下我不管了。。。。。！”

刘，王俩家人迅速对阿莲爸爸使了个眼色，把他带到走廊尽头。

“怎么回事？你们是？”阿莲爸爸摸不着头脑了。

“我们是石岩和你女儿同行，路上结识的。”

“我们都快被你女儿憋死了，还好你来得快。”老刘这大嘴巴。

“慢着！这倒底怎么回事？！警察只通知我们来这里带女儿，事情也只知道个大概，你们说说详细情况。”

“事情是这样，我们同你女儿同路。你女儿乖巧，石岩也憨厚朴实。所以我们两家人就结识了他俩，一路也都处得来，直到变天，走上鲤鱼涧。。。。。”

“唉，这傻孩子。”莲爸也沉默了。

“谢谢你们救了我女儿，陪伴了她这两天最痛苦的日子。谢谢！”最后，莲爸打破了沉默的场面，向刘，王两家躬身行了个大礼。

“没事，换了谁都会出手的，只是遗憾没把石岩也捞上来。”

“你女儿这两天不声不响的，你们得安慰好她了，她要是再出事，那石岩可就白白付出了。这也是他最后叮嘱的事。”刘叔耸了耸肩，摆了摆手。

“对啊，我们也不去玩了，这两天就住在这，有什么事招呼一声。”刘婶和王姨也附和着。

“好！谢谢大家了。”莲爸感激再次行了个礼。“我叫刘昔，女儿她叫刘莲，她妈姓杨名娟。”

“哦，我也姓刘，名鹏，这是我老婆，钱慧。”

“我叫谢雅兰，我老公姓王，名新良。”

“那行，这两天辛苦几位了，各位去休息下。我先去看看女儿，等她情绪稳定了，我请各位聚聚。

“行，快去看看吧。”

莲爸轻手轻脚地走进房间，把行李放置好，默默地走到窗户前，面对着仍抱在一起的母女，慢慢把身体陷进藤椅中。

刘莲己经在母亲的肩膀上睡着了。眼角仍残留着泪水。

杨娟瞄了瞄沉默的丈夫，却不敢询问，生怕惊醒肩膀上依偎着的女儿。

刘昔沉默地盯着女儿身边的两件物品，目光闪烁，眼睛也开始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