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城遗粟》: 夕阳晚风少年行
第一章 夕阳晚风少年行
残阳无风。
少年走着,走进一座城池。
沿街是唱戏的,卖艺的,扎糖人的,比武招亲的,骑马过路的……
少年走进一个面摊儿,走到一张桌子旁边,桌子上一个中年商人正在吃面。青城的长面自古出名,五十公分长短,巴掌大小,薄透却不露,面长却不断,加上一小碗红亮的油泼辣子,半斤碎酱牛肉,一两小葱,如果再来三斤高粱白酒,那舒爽只怕赛过翠云楼头牌一整个晚上的温存。
少年站着,站在商人对面,眼睛直直盯着碗里油滋滋的酱牛肉,他已经饿了五天五夜,五天五夜的时间里他啃了八块树皮,喝了自己的一泡尿,咬死生吞了一只野兔。
中年人站起来,“小二,结账。”说着扔在桌子上两块铜板,抬头看着少年,嘴角上扬,脸上油腻的肥肉堆成一团,“啊呸”一口唾沫砸进碗里。
“嘿嘿……”笑着离开。
少年直勾勾盯着他,一双眸子在脏乱的头发包裹下射出异样的光,突然脚下发力,冲向中年人,如同在草原上与他日夜为伴的野狼一般。两手瞬间抓住中年人大腿,张开嘴狠狠咬下去,鲜血渗进牙齿,久违的味道。
“啊!这他妈哪里来的野狗,你个小杂种,敢咬你爷爷。”中年人痛得青筋暴露,边喊着边抡拳往少年头上不停地锤下去。少年并不松口,疯狂的吮吸着,他本该是落日草原上飞驰追逐的野狼,那里还有成群呼啸的骏马,唱着牧歌,喝着马奶酒,穿着羊皮裘袄,挥舞着马鞭强壮的套马汉子;笑起来露出深深酒窝的姑娘会在泉水喷涌的落日泉边迎着缓缓落下的夕阳起舞,阿婆会端着喷香的青稞糍粑热情的招待远方归来的战士和客人。
越是幸福的地方对他就越是痛苦的折磨,他生下来就注定潜藏在黑暗中,灌进他喉咙的第一口液体不是亲娘的奶而是从敌人动脉飙出的血,他离开了草原,他从来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但是只要身体在动,那未来就还有希望,报仇就还有希望。
半个时辰之后。
“爷爷,我错了,哎哟,痛死我了,爷爷,我的亲爷爷,你快松口,你饶了我吧,我的命快没了!”中年人半跪在地上,鼻涕口水一起流出来,不停的向少年作揖磕头,身上的肥肉也随着有节奏的抖动着。
少年并不搭理。
“嗨,这不是王大员外么!怎么,今天出门是没擦屁股还是怎么地呀?被狗撵着啃。”“啊哈哈哈……”围观的人一阵哄笑。王员外坐在地上,扔出一两银子,“快,快,快给老子把他挪开。”众人一拥而上。
少年被人按在地上,嘴里夹着几块新鲜的碎肉,眼睛死死地盯着王员外,王员外在两人搀扶下走到少年头顶正前方,便是一脚踩下去,“咬你爷爷,咬你爷爷,叫你咬你爷爷…….“一脚下下去又是一脚,他眼睛突然撞见少年的眼神,心里一阵悸动,仿佛走进了尸山血海,“算了,真他妈晦气,回家。”两人搀扶着他离开。
这边众人刚一松手,少年便冲到刚王员外吃过的面桌上,双手从碗里抓起剩下的面拼命往嘴里塞……
第二章 偷天换日悬案现
传说万年以前,天界倾覆,众仙入魔,遁入神州大地,翻江倒海,移山裂地,炼化城池,鱼肉子民,奴役百姓,神州大地满目疮痍。千年之后不知名处出现五名高手,御剑捅破天门,以诛仙,戮仙,撅仙,碎仙,炼仙五剑屠尽万仙,更筑青龙,白虎,玄武,朱雀四城于神州四境镇压乾坤。
从此,神州无仙。
此城便是青城,青城四面环山,众山峰穷险鬼奇,直插云端,猿猴不敢攀,飞鸟不能过。此际正是阳春三月,漫山遍野的杜鹃正争相怒放,微风拂过,花瓣离开花蕊,飘入空中,苍穹染成一片绯红,这便是有名的的“青城啼血”。
夜,冷月。
一队镖车有序驶入青城,镖车共二十七辆,押运货物共一百零三箱,每隔五辆镖车便插一面黄色大旗,大旗上赫然“正一镖局”四个大字。每辆镖车配四名镖师,共一百零八名镖师。领头骑马的有四名镖师,一人背三尺见方的阔剑;一人脸带半张面具;一人锦衣华服,风流倜傥;一个人手持四尺拂尘。整个车队在夜色中缓缓行进,但,并不发出一点儿声音,一丁点儿都没有。
此时正值深夜,四邻紧闭,偶有冷风吹动树梢残叶,吹动桌上的杯中酒,人,左手握杯,仰头一饮而尽。
桌,横立路中。
马停下,车停下,人也随之停下。马与酒桌有十丈空地,桌旁那人双鬓渐白,头发散乱系在背后,眉毛粗浓,眼小而有神,脸上皱纹斜布,皱纹中还夹着些许尘土,着黑色破旧衣裳,双手白净,手指修长,这样的人平时一定不修边幅,这样的手若是握剑,一定剑走城池。刚好一把普普通通的剑隐在剑套中斜斜插入桌旁的青石地板中。
一个时辰过,酒客打开第三坛酒,轻轻倒入酒杯,一饮而尽。镖队从范阳行至青城历时二十八天,行程四千两百七十二公里,杀九百一十六人,再有一十二天他们便能到目的地。
“朋友,借道。”锦衣公子双手作揖,开口到,声若蚊呐,传入酒客耳中却仿如惊雷。
饮酒客呵呵一笑,“天上三千大道,天下道化万千,你要借哪一条道?”又一杯酒,一饮而尽。
“我们只想过你脚下的道!”锦衣公子回答。
“你们是正一镖局?”
“难道天下还有第二个正一镖局?”
“你们是天下第一镖局的那个正一镖局?”
“大概是。”
“哈哈哈哈……”饮酒客突然仰首狂笑起来,“若是我这几年还没眼瞎耳聋,那正一镖局就应该姓林,而你们,西城快剑卓之越,南离道观苍木道人,鬼冢叛徒夜哭,天阙剑派陆柏,你们也算小辈中有点名气的东西,什么时候连祖宗都不认改名更姓跑到别人家去作狗腿子了?”
“额?”
饮酒客接着说到:“据我所知,正一镖局二十八天前确实接了武林第一富豪沈聚宝的一趟镖,押镖的应该是林家的家主一剑无痕林天行与其弟铁血奔雷林天豪,以及随行镖师共一百零八人,他们从范阳出发,经滨州,栉州,过霖宵山,一路到达此地。这么一大批人就算埋进土里也不可能一点儿不露风声,我倒是很好奇你们把他们藏哪儿去了。”
锦衣公子面露微笑,静静的看着饮酒客,轻轻说道:“他们啊,他们在一个非常逍遥的地方,你要是想见他们,我这就送你去见……”话刚落地,剑已飞出,人随剑动,刹那之间,已越十丈,剑锋堪堪碰到饮酒客眉心,但并不能再进。饮酒客双指成钳,夹住剑身,左手慢慢举杯,又饮尽一杯酒。“听说西城快剑曾经在昆仑山一剑荡平昆仑七恶,其剑法已进入刹那之境,心意所至,百里之地,剑也可刹那至。是也不是?”
“天底下大概找不出第二个西城快剑!”卓之越横在空中,手握剑柄,答到。
“不不不……你从前是西城快剑,那是从前,而现在充其量你只是个死人。”说着,饮酒客左手作掌推出,掌罡结结实实砸在卓之越胸口,卓之越倒飞十丈,落在马前,嘴角沁血,气绝身死。
饮酒客站起来,像一个普通喝醉酒的人一样站起来。他看着这对人马,目光仿佛忽然间飞跃千山万水,“林家这趟镖的目的地是盛京,那是极北之地。而我身后这条路通往青云剑派,你们该不是那群老穷酸的人,然后是大都,然后是西城。说吧,你们是去哪儿的。”
“在下行走江湖三十年,未曾闻得先生名号,不知先生可否赐教?”夜哭双手作揖,神色庄重地问到。
“你爷爷是鬼王夜行空?”
“正是。”
“昔年夜行空仗着夜帝留下的御鬼之术横行天下,在南疆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朱雀后人代天行罚,最后将他永久囚禁在涅槃真火之中,是也不是?”
“确有此事,族中对此事一直列为禁闻,先生却对此事洞悉甚笃,难道先生是朱雀极境的人?”当鬼哭说出朱雀极境的时候,神色极其不堪,苍木道人与陆柏额头上莫名沁出冷汗。
“晚辈几人此番既是受人所托,也是受人所制。只求能把此镖送到目的地,之后便退隐江湖,再无所恋,万望前辈不看僧面看佛面,能够成全。”陆柏和苍木道人也同时双手作揖,恭恭敬敬地说到。
“哈哈哈……,老夫问你们两个问题,你们若是老实回答便能安然通过此道。其一,你们抢的镖是什么镖?其二,你们的目的地是去哪儿?”饮酒客双手相握于背后,眼望于天,一身破烂衣裳无风自动,身旁立在石板下的剑随着他的声音嗡嗡作响,疯狂颤动。
“唉,请先生见谅,晚辈几人受托与人,莫说江湖不信不立,便是晚辈想告诉于你,这件事也无从说起,况且晚辈几人全家性命都握于他手,因此说无可说。”夜哭回答。
“好。”
突然间饮酒客旁宝剑出鞘,一化十,十化百,百化万千向对面倾泻而出,眨眼之间,无数道白光闪过,饮酒客已在镖队末尾,剑已归鞘,夹于腋下。所有镖师保持着之前的动作,仿佛时光突然停滞。饮酒客走到镖车前,打开第一口箱子,四具穿着不同的尸体挤在里面,接着打开第二口,第三口,第四口……所有的箱子打开之后,里面全部各自四具尸体,共一百零八具。夜极静,偶尔穿过两声鸦鸣狗叫,忽的一阵冷风吹过,树梢的绿叶缓缓飘落几片,夜哭,苍木道人,陆柏突然从马上落下砸在地上,配马也突然倒下,扬起一片尘土,后面一百零四名镖师也瞬间随之倒下。整条街除了饮酒客负手而立,便再无声息。
“好一个偷天换日,老夫倒是真想瞧上一瞧到底是何方神圣下如此手笔。”说完,饮酒客双脚抬起,土地在脚下自动往后移,若是此时有人看见,定会万分惊讶,缩地成寸此等轻功重现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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