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宗》——肆格
1 登徒欢
奎宗 1
南国百年,春,神明皆死,万妖齐出,杀人取骨,忠冢野草杂,戏子守江山。
南国百年,冬,南国亡,剩镇寇关一城。
登徒欢应该是南国最后的将了,也是戚家军的最后一人,与他同行的兄弟们,都随着英雄去了,只剩他孑孓一人,仍然扛着戚家军的威名。
第一次来这座城,他奉命除寇,是带着千军万马的将军,如今,竟成了独守城楼的旧将。
皇上对他的印象不多,“有贼反与东南,旧将登徒欢奉命除寇,得胜回朝“这样一句话,概括了他的半生。
手握白甲为君死,只是再守城,犹见黄天改。
登徒欢不想让南国亡,这是他的家,他曾经在这扫清东南千百流寇,还人民一片安宁,如今,他还想如此。
可城里的粮食已经要没了,百姓却仍然在求神拜佛,龙王庙,土地庙,道馆佛寺,香客不断,供奉之人络绎不绝。
可神都死了,没有神了,有的只是围绕在城外等待人出来的妖怪。
“楼上的,开门!“恍惚间,登徒欢听到有人在城外叫他。
来者是个男人,棉衣棉裤,戴着灰蒙蒙的兜帽看不见脸,下巴出满是胡渣,怀里抱着一把刀。
“没粮食了,你走吧!“登徒欢大喊
“我不要粮食“那人微微抬头,登徒欢还是看不见他的脸。
“那你要什么!“登徒欢皱眉,来者究竟是什么人,他看不出来。
“我要你!“对方说完自己笑了起来“我来找你的!“
可登徒欢无意理会他的玩笑,也想不起来自己认识相似的人。
“你叫什么?哪里来?我认识你吗?“
“罗易良,北国的人,你不认识我“
这是实话,登徒欢着实不认识他。
没有再问,登徒欢开了门,人总归有私欲,没见生人的登徒欢抱着最后的希望,希望他能救南国。
罗易良抱着刀走进来,仍然低着头。
“你是……”
话音未落,罗易良居然拔出刀来一刀朝着登徒欢劈下,刀势凶猛,似要夺命!
登徒欢的刀太长,一时间无法拔出,不得已连连后退,和罗易良拉开距离。
“雪雁……”登徒欢看了一眼罗易良的刀“你是北国的官吏?”
罗易良没有说话,只是笑笑,他的刀确实唤做雪雁,练的是破风八刀,刀刀不同,刀刀毙命。
而此时的登徒欢也拔刀反握,直指罗易良。
登徒欢的刀,叫白甲,走的是戚家刀的路子,修的是抗倭刀法,刀锋所指,无坚不摧。
罗易良先动,斜斩一刀却是虚晃,第二刀接踵而至,紧逼登徒欢面门。
不得已,登徒欢只好正握白甲,一刀自下而上斜挑而去。
两刀相遇,叮当一声火花四溅,登徒欢见状改挑为刺,朝着胸口而去。
罗易良侧身躲过,刀身贴着白甲的刀锋过来。
又是与之前相同,可这次却又有所不同,破风八刀原来只是障眼法,为的就是做一个侧身贴刀的招式。
白甲刀身长,一时躲不了,看着雪雁的寒光逼近,登徒欢只好转动手腕,一刀劈在罗易良右肩之上。
罗易良躲闪不及,一个踉跄,登徒欢顺势出刀,又是一刀劈下。
罗易良一刀挡下,然后雪雁飞快绕着白甲转动,极快近身,反手握刀下压,朝着登徒欢脖子而去。
登徒欢一刀反切,砍在罗易良背后,然后反转手腕一刀杀向罗易良后颈。
感到后颈一凉,罗易良眼里闪过一丝惋惜,雪雁贴背挡下一刀,然后侧身跳开。
“杜娘说的没错,你就是什么人都信“罗易良突然开口,开了口,他就知道登徒欢不会再杀他了,若是提了杜娘登徒欢还要出手,那就是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那个母夜叉还活着?“登徒欢干笑两声,收起了刀“怎么,她让你来找我的?“
“你还真是看得起自己“罗易良就地坐下,摘下兜帽,剑眉星目,下巴满是胡渣,那头发被他剪的参差不齐,散乱的梳到背后,和他的长相倒是挺相符的。
“是我要来看看,这个能扫清上千流寇的登徒欢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倒也没有三头六臂嘛“罗易良笑着看向登徒欢,而登徒欢还是一样,没有说话。
“你想干嘛“良久,登徒欢开口了,他不是傻子,要是罗易良跑了大老远就为了见他一面,那还真是无趣。
“我要杀神“罗易良看着登徒欢,没来由的说了一句。
“神都死了,没有神了“登徒欢见罗易良始终和自己绕圈子不肯明说,也不想和他白费口舌,丢下一句话便走。
“百年春,万妖齐出,神明皆死,万妖自封为神,危害一方,***女,食人子嗣,还要人日夜供奉!“罗易良突然大喊。
登徒欢停了下来。
“你以为只有南国有妖吗?“罗易良眼眶微红“北国近半国土被屠,妖族兴起,民不聊生“
“那你我又有什么用!“登徒欢扭过头,他已经半个身体入土,他知道,若天要人亡,人就不能逆天。
“因为还有神明“罗易良说“就在南国,横俞关内,我要你帮我一起找“
“你怎么知道还有神?“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尚留一线生机“罗易良念叨“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反正已经没人信我了,你要再不信,那我就自己去找了“
若是罗易良说他在梦中所见,怕是所有人都不会信了。
“横俞关…“登徒欢思索着什么“可我不能离去,这城内的百姓需要我“
“你当真他们需要你?“罗易良冷笑“神死了还求神拜佛,他们要的是神,不是旧将“
“可我不能弃他们而去“
“你,真是顽固”罗易良摇摇头“若是你要救他们,没有神你怎么救?”
“可你又怎么知道有神?”登徒欢无奈的看着罗易良“我一走,那妖怪进城,岂不是南国最后的城也没了!”
“随你“罗易良有些气愤,可还是没有发作“既然你不去,那我就一人去寻神!“
“你这有空房吧。”罗易良又说“我明日出发”
登徒欢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咬咬牙,还是没说,转身带着罗易良去内城了。
2 追杀
奎宗2
北国连天十三城,一城亡来一城寒。
罗易良睡不着,或者说是睡不好,半个夜晚,他都在想着北国的事情。
他实在是想不通,杜娘为何告诉他登徒欢的事情,若是不想让自己来,那说南国已然亡国不就好了,难不成是想让自己死在南国?
罗易良脖颈一寒,他不敢想杜娘是那样的人,再说了,这样也说不通啊,如今北国的奎宗是杜娘死敌,举国上下,离那里最近的就是这个处于喜抚游职位的罗易良了。
(奎宗,北国对将军的称呼。喜抚游,副将职位)
夜渐深了,月光微亮,鲜有虫鸣,在城楼上的登徒欢更是睡不着,杜娘,杜花魁她究竟要干什么,他可不相信十几年没见,杜娘还能把自己放在心上,更不相信她会让一个北国的人来救自己与水火。
不过他倒是仔细想起了罗易良白日的话,这城里的百姓如同魔怔一样的,每日的求神拜佛,难不成他们真的不要自己这把老骨头了?
这样想着,天色也愈发沉了,两人也都已合眼。
此时的城门外不远处,一人慌慌张张的走着,眼神警惕,生怕发出一丝声响。
他的背后飞来一块石头,擦过他的脸颊,一瞬间,他犹如大敌当前一般,回身,拔剑,杀气满溢的看着前方。
过了些许,前面出现了两个灯笼,一闪一闪,他知道,这怪物看到他了,那两个灯笼就是它的眼睛。
“祖师爷保佑”他轻轻念叨一声,然后吐了口血在半空中,整个人一下子变得杀气腾腾,手里的剑也微微震动。
怪物却丝毫不惧,犹如困在笼中的蛇鼠一般,这怪物似乎丝毫不怕这人。
一阵风抚过,那人动了,带着尘土,那人一跃直朝着怪物双眼而去。
可这杀气再强,始终是强弩之末,未到怪物跟前,一股巨力就将他撕成两半,他强忍痛意看了最后一眼,这蛙妖的舌头还真是厉害。
片刻,地上便只剩下一把刻有“珞木”的断剑,而那蛙妖的唾液,还在继续腐蚀这它,也许就连这剑,都没机会见到明日的太阳了。
……
山鬼入梦,惊醒北城中。
罗易良被一阵杀气惊醒,醒来的时候,却什么也没有。
“莫不是我当真不该来这南国?”罗易良想着,又睡下了。
无独有偶,登徒欢刚刚也醒了,和罗易良不同的是,他甚至没有睁眼,只是扭个身便继续睡了。
次日清晨,两人站在城门口。
“前行五百米左边有一片密林,穿过密林再向西走上一天便到了横俞关”登徒欢说。
“你当真不和我一起去?”
“莫要再提”
“告辞”
“告辞”
又是一人独行,虽说罗易良已经习惯了这种情况,但此时他还是感到憋屈,他满心希望而来,铩羽而归,这确实让这头北国的“雪雁”十分讨厌。
“真不知道他们之前怎么打仗的,林森密布,难走!”心里不停的抱怨,这个北国来的侠客终于在南国的森林前泄了气,他带兵打仗的时候,哪里来过这种地方,荒山平原湖泊广海,无一不是千万兵勇豪气冲锋肆意杀敌的地方,可这树林如何打仗!
“杜娘没说错,南国只有戏子和女人”嘟囔一声,罗易良继续向前,他仿佛看见前面就是空地了。
“嗖!”一颗石头擦过脖颈,疼的罗易良倒吸一口凉气。
拔刀微蹲,罗易良把杀气收起,感受对方的气息。
是妖?但有人气,但妖气又那么明显,这倒是有些看不懂了。
“嗖!”又是一颗石头,左边!
罗易良斜起一刀,石头被碎成粉末,再去嗅时,一股硫磺味道。
“火妖……?”罗易良似乎想到什么,可当下却容不得他多想,无数石头从四面八方而来,如满天星辰一般朝罗易良射来。
凭空一个双飞燕,罗易良躲开几颗,然后破风刀法呼呼作响,面前的石头尽数落下。
可就算这样又如何,他还是被砸的遍体鳞伤,后背被砸了好几下。
没等反应,又是无数石头朝他而来,罗易良胸腔的一股怒火终于忍不住了。
“滚!”一刀直入地面,一股寒气冲天而起,杀势尽出,似又无数凶雁从他身上飞出,将那些石头纷纷击落。
罗易良知道这拖不了多久,于是乎,趁石头还没来的空挡,翻身上树,几步跑到树顶看了起来。
“没人?”罗易良纳闷了,别说人了,现在反倒连妖气也消失殆尽了,这又是怎么……!
还在纳闷,底下突然一阵响动,整棵树剧烈摇动起来,罗易良身形一稳,朝下看去。
一个蛮汉,正拿着斧头朝着树砍来,只是一下,便没入半棵树。
而这还不是关键,旁边还站着一人,戴个斗笠看着他,眼睛如同利刀一般。
“你们是谁?!”
没有回应,但多半不是好人。
拔刀落树,看罗易良动了,那个戴斗笠的人也动了,手里一下多了几把短镖,直朝罗易良飞来。
侧头,看到了一把,罗易良心里一寒,是奎宗来杀他了!这是奎宗的镖!
形势自然不利,暗处有妖,明里有人,而且这两人的功法应该在自己之上,不然刚刚怎么会没有发现。
才落地,那人已经杀来,眼睛血红,手里的短镖锋芒刺眼,直朝罗易良过来,这是杀招,要留罗易良性命!
斜斩一刀,镖刀相交,火花崩出,罗易良深感对方功力在自己之上,应该是东瀛的路子,看这架势,多半是奎宗贾川牧野的弟子。
那人见一镖未死,左手又是几镖直直打来,如此近的距离,罗易良感到不对,收腹下刀的时候已经晚了,还是有一镖打入侧肋,痛的他倒吸一口凉气。
不过好在这样一下,那人一愣,罗易良反手一刀,在那人脸上留下一道血痕,只可惜这样一刀换自己肋下一镖实在不值。
而那边的蛮汉也动了,如同山崩地裂一般,蛮汉巨大的身躯拖着斧头朝罗易良跑来,这人应该没什么功法,倒是煞气很足,俗话说一力降十会,能被派来杀罗易良的人,必然不简单。
那人一到,一斧批下,罗易良后跳一下,还未落地,脚尖再点,半空中又杀了回去,眼见刀尖已到跟前,一镖打来,震的虎口疼,刀尖一歪,把那蛮汉的耳朵开了道口子。
然后一脚踏在蛮汉胸膛,一蹬,扭身朝着一旁的人砍去。
那人却是也不闪躲,猛的近身,一脚甩在罗易良脸上,力道之准,绝非常人。
而一旁的蛮汉被一蹬,没什么事情,反倒恼火起来,举起斧子就要再杀,罗易良稳住身形时突然一寒,猛的向后一缩,那斧子就从他面前砍下。
如此到是甚好,罗易良反手握刀,向右一蹬,把那人和自己隔在蛮汉前后,然后趁蛮汉还没反应,一刀猛劲,破风之力尽数使出,给那蛮汉侧肋开了道大口子,血哗啦一下流了出来。
那人的气质却一下变了,冰凉透底,手里数把飞镖飞快出手,角度刁钻,罗易良只能挡掉部分,肩上中了一镖。
那人的飞镖似乎用完,摘下斗笠,从背后拿出一把肋差来,罗易良认的这刀,绯雾,他的雪雁怕不是难以抵挡。
那人握住肋差,看着罗易良,宛如昨晚那只蛙妖看着剑客一般,似乎面前的活物,都不过是盘中餐罢了。
罗易良却担忧起来,因为他闻到了妖气,这个男人身上有,但不多,而罗易良闻到的,可是弥漫在这密林中的妖气。
“哈!”那人一声爆吼,绯雾就直朝罗易良而来,而雪雁上下翻飞,邹游其中,不敢与之硬碰硬。
罗易良找了一个机会,虚刀一晃,破风刀法一闪,三刀直朝对方脸颊而去,那人也知道这是虚招,可丝毫没有办法,只能一刀档来,就这一下,罗易良抓住时机,猛然一个后跳,那人正要跳来的时候,罗易良意料之中的事情发生了。
一条舌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卷住了他,然后这人便被带入了一旁的林中,看不见了。
那个蛮汉已然重伤,那人也凶多吉少,罗易良拔出镖来,心想好在自己闻到妖气,感到这妖气蠢蠢欲动,便故意换个虚招,要是那时对方识破了自己,那可能结果就是他被杀,然后那只妖怪出来的时候也被杀掉,毕竟让他单打独斗,那人可不比这妖怪差。
“蛙妖”罗易良想到刚刚那个舌头“可蛙妖怎么会用硫磺石?”
看得出来,这个蛙妖稍微有些灵智,可用石头打人的事情不像它会做的。
“还有妖怪!”罗易良猛然站起,直感觉背后一凉,回身飞快一刀,可还是晚了一步,一发石头正中天灵盖,石头粉碎,罗易良只看到一团粉末炸开,便没了直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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