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路江湖》：：死亡

第一章：死亡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火红的金边沉沉地铺洒在江边，枫叶落了一地，阵阵凉爽的秋风扑面而来，令人神清气爽。

有一个人却不怎么神清气爽。

如果有人细心观察，就会发现有一个少年低垂着头，默默无闻地走在石板路上，双眼好似失去了神采般，整个人透露着死寂的气息。

“瑟已呀，”从那个失魂落魄的少年面前，匆匆赶来了一位妇人，衣着简朴，双手还提着一篮子菜，神色慌张，见少年不为所动，那个妇人直接腾出一只手，拉住了他，“瑟已，你爹他……他真不会”

妇人还没说完，一声低低的“嗯”从少年的喉咙里发出来。

这个妇人是余大娘，是萧瑟已的邻居，平日里有些交情，还赠给他们家一些鸡蛋，余大娘没有子女，丈夫又死的早，仅靠着一双手艺给人缝缝补补，日子也就过去了，她很关心萧瑟已，毕竟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自从听见别人说萧瑟已他爹死了以后，她根本不相信，活的好好的，前几天还说来她家吃饭，昨天怎么就？可看到萧瑟已那副样子，她也就相信了。

“余大娘……我没事，你让我一个人走走吧。”萧瑟已无力地回答，他的头垂得更低了，但其实他是在骗余大娘，他不是走走，是要离开这儿了。

“诶诶，”余大娘还想叫住他，这才发现萧瑟已身上已经背了包袱，好像要出远门的样子，这可吓到了她，余大娘只好趁萧瑟已没走远，在他身后喊道，“瑟已，凡事不要想不开，你要不要先回来，这不还有大娘呐！”

萧瑟已揉了揉有些泛红的眼眶，却只是无力的摆摆手，顺着路走远了。

只剩余大娘停留在风中，眼里含有复杂的情绪。

这个少年萧瑟已，是一个屠夫的儿子。没错，就是一个整天卖猪肉然后梦想怎么发大财的萧老爹，按理说一个卖猪肉的多半是糙汉子，萧老爹倒是生的很英气，眉宇之间依稀看出当年的俊郎，整个人透露着神秘，今年大概四十多岁，人家乍一看还以为是将军那种大人物，没想到只是个卖肉的。

邻坊之间都知道萧老爹卖的猪肉不错，谁知道他儿子也长得不错，萧瑟已在这花一般的年纪，应该还在暗恋羞答答的女孩子，可是没想到，萧老爹昨天死了。

萧瑟已深吸一口气，回想了他15年来，他爹好像和他的关系如同寻常父子一般，但是一年之内总有一天，他爹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去哪里，而且很容易发火。记得有一次，贼人无意闯入他们家，年仅8岁的萧瑟已愣是在一旁看着萧老爹直接手刃了那个贼，血滴滴答答地顺着头颅流下……从此，萧瑟已对他卖肉的爹，多了种神秘的信仰以及……狂傲的资本。

他萧瑟已，不会是神秘大侠的儿子吧？

十四十五岁的少年，总是心高气傲，但凡自己家里发生了了不得的事情，都免不了吹嘘一番，好比“此鱼非乃池中之物”的错觉。可是萧瑟已想吹也没人听他说，从小到大，他并没有朋友，可能是屠夫的儿子，命运就早已注定好，你爹死了，下一个杀猪的就是你。

萧瑟已不想杀猪。

他是一个有情操，啊不，情怀的人，他想要的，是当个浪迹江湖的大侠，有酒喝，有肉吃，手握剑柄，挥洒出血的痕迹，最后，还能泡上漂亮妹子啥的。

当然，话说至此。

萧瑟已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他爹是昨天早上死的，按道理，那个时候他爹的铺子已经卖起了猪肉，可是没有。萧老爹其实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毕竟，这毒，蛰伏了三年……他已然很高兴，多陪伴了儿子三年不是么。可是直到昨天，萧老爹胸腔闷得紧，时不时嘴里有腥甜的味，接着是浑身抽搐，静脉好似要撕裂一般，痛的他完全说不出话。萧瑟已记得他早晨一向起的很早，只不过天边刚有红光，他习惯性的想去他爹那儿找点银子花花，可是推开房门，却看见萧老爹已经双眼突出，表情狰狞，嘴唇黑得发紫，嘴里还流出了血……

萧瑟已吓坏了，他还以为爹经历了了不得的事情，手忙脚乱地跑到他爹身旁，语无伦次地说，“爹，你怎么了？爹，不要吓我啊，我去找大夫！”

他说完，就想跨开腿跑，可是还没迈出去，他的手就被另一只苍白，枯瘦的手抓住了。

萧瑟已愣了愣，他知道是他爹在拉他，可这手，完全不是爹的手啊！

那种厚实，有力，红润的手掌，怎么能和眼前这种死人才有的手相比？

很快，萧老爹就撑不住了，他不过是拉住萧瑟已的手，却好似用了全身力气一般，仿佛有人在扼住他的喉咙，连呼吸的空气都是浑浊的。

“爹，你……”萧瑟已不顾眼前留下的泪，喃喃。

原来他第一次离死亡那么近，他心里有谱，他爹要亡了。

“瑟已，别，别管我了，爹早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

结果，什么结果？

“你给爹听着，去，去济州，找泾阳庄，你就投入名下吧……听爹的话，去吧，去……”声音戛然而止，房子突然变得死寂。

那只手无力地滑下去，萧老爹嘴角还在流着一丝血，只不过没了呼吸，整个人已经没了生气。

萧瑟已疯了一般摇着他爹，嘴里还不停地说道，“爹，醒醒，醒醒啊！”可是无论他怎么摇，怎么哭诉，他爹，终究是回不来了。

萧瑟已是个很会克制自己的人，他疯了一般地摆弄他爹一个时辰，他才荒唐地明白，萧老爹真的没了，原来没什么好惊讶的，就是死了。他哭也没用。萧瑟已冷静下来，回想了一他爹说的话，济州，泾阳庄……

少年低垂着头，额角细碎的发丝掩盖了眸子里的情感，再抬起头时，那张受女孩欢迎的脸，全是冰凉的寒意。

萧瑟已内心仿佛有了部署，他抹干泪痕，找到了他爹的“财库”，拿着几块银锭，买了棺材，他没有亲人，唯一的亲人就是他爹，现在他爹死了，他办葬礼也没啥用。那个卖棺材的看见萧瑟已这种年纪的人来买吃了一惊，毕竟来买的都是年长一些的人，萧瑟已用了一些额外的银子，让那些个打杂的人帮忙运棺材，他要亲自为他爹下葬。

当看着自手的铲子，一寸一地把棺材淹没，萧瑟已望着快要落山的红日，感慨自己成长了许多。

从此这世上，他是孤魂，注定要自己抗刀。

第二章:离家

处理完了他爹的事情以后，萧瑟已坐在房顶上，思考该怎么办。

他从小就是个顽皮的孩子，在他爹面前才会乖巧一些，爬树上房顶的事情没少做过。现在长大，更是轻而易举地就借助砖头爬上了顶。望着远处微沉的天空，几抹淡淡的紫已经蛰伏于上，萧瑟已看着自己掌心上的纹路，好像在看向遥远的未来。

房顶上的瓦片嗑得他屁股有点疼，萧瑟已呆呆地愣神许久，才挤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爹不在了，这个房子冷清了许多。

他决定了，他要离开！爹生前的话仍回荡于脑海之间，他萧瑟已，要查清楚爹为什么会这样死去，他疑惑很久了，这分明是中毒的症状，他爹不会闲得无聊自己给自己下毒，那么只有两个可能——

1.爹被贼人所害

2.爹出于某种原因，染上此毒。

不论那种原因，他一定要查个明明白白！

萧瑟已仰头，苍穹之上，是寂寞的繁星。

到了晚上，街市上的人就少了许多，他爹的铺子关了，他自己去关的，街坊邻居纷纷诧异地问他，为什么萧老爹不卖猪肉了。萧瑟已只能对他们勉强解释，爹因急病身亡。众人听了之后，表示默哀。

萧瑟已趁夜收拾好自己的包袱，他环顾四周，发现这个小小的四合院，原来在小时候就是他的一片天。但其实没什么好玩的，他爹卖猪肉的玩意儿还端在木桌上，萧瑟已沉吟许久，决定把这一切都留在这儿，他以后回来，也好有个念想。

就这么定了。萧瑟已顺带把他爹防身用的一把小匕首带上，这一切都收拾好后，他踏上床榻，闭上眼睛，怀着期待忐忑的心情，沉沉睡去。

东方拂晓，露出鱼肚白，清晨的薄雾还萦绕在山间，很快，萧瑟已听见不远处的小镇上已经有了喧闹声，这个点，他爹准备卖猪肉了吧？

萧瑟已摇摇头，逼迫自己调整好情绪。他套上单薄的布衣，他的目光扫过已经生出斑驳的墙面，发觉已经住了十五年。

“别了。”萧瑟已沉默地矗立在门口，他摸了摸围在院里的篱笆，退到门外，把准备好的锁，锁了上去。

“噔！”沉闷的声响，告别了过去。

萧瑟已背着打理好的整装，踱步到镇上，今天镇子一样热闹，有的人早早摆起了摊，卖的都是一些用竹草编制成的框框箩箩。不远处有小贩的叫喊声，来来往往的人穿着都是简朴的村风，孩童转着手里的飞车，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萧瑟已眼尖的发现有几个大汉朝自己走来，面色黝黑，脸上有细细的胡茬，走起路来四肢稳健生风，连呼出的气都是粗的。身上绑着布袋，隐约看见有一把剑。

这居然是剑，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有一把属于自己的剑呢？正当萧瑟已陷入迷想时，那几个人已经走远了。

“咕咕……”一阵不适宜的声音在肚皮里想起，萧瑟已猛地想起，从昨天晚上开始，他就没吃过东西。这可怎么办才好？萧瑟已环顾四周，发现不远处有个馄饨摊，他心里一喜，连忙跑了过去。

“小兄弟吃馄饨呐？”胖胖的摊主一面擦着桌子，一面乐呵呵地对萧瑟已道。

“啊，对，来碗馄饨吧。”萧瑟已也回笑，他从口袋里掏出几枚铜板，放在了摊主面前，找了个偏僻点的位子，坐了下来。

“嘿嘿嘿，马上来。”摊主收了钱，马上干活，有力的手臂抓起一把馄饨和葱，往大锅里洒去。

这摊子稀稀落落的没多少人，蓬布被风吹鼓起了个包。萧瑟已伸展了四肢，望着桌子有些出神。

摊主趁闲看了看这个有些沉默的少年，又看到萧瑟已身上背的包袱，笑了笑，问道，“小兄弟这是要去哪儿？”

萧瑟已被这突如其来的问候吓了一跳，他支支吾吾地点头，“嗯……济州，我要去济州。”

摊主依旧温厚地笑着，“济州路途遥远，小兄弟一个人吗？”

萧瑟已眨眨眼，应了声“嗯。”

馄饨很快就煮好了，萧瑟已闻见香味，所有的念头都抛之于后，他饿得能生吞一头牛，毕竟还在长身体。摊主煮好后连忙端了一大碗馄饨上来，萧瑟已也顾不得烫，吃了一大口，还没咬几下就吞了下去，烫的他眼泪都出来了，只能大口大口地呼气。

摊主见了，只能笑着摇摇头。

萧瑟已吃完馄饨后，感觉全身暖洋洋的，力气也有了，他不禁感慨，这美食才是活着的美好支撑。

萧瑟已没有继续待下去的理由，他告别了摊主，离开了馄饨摊，重新踏上路途。

接近中午，镇上越来越热闹，其实他这几年都是这么过来的，没有伙伴，没有什么亲戚，但他同样能在这热闹里，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快乐。

萧瑟已所在的这个镇子，名为“关胡镇”，有这么个传说，以前中原人与胡人开战，一路激杀，到处是战争所带来的血戮。这个镇子以前还不是镇，是一片较为平坦的平原，两国人打到这，纷纷伤亡惨重。那个时候的皇帝，还是好皇帝，不忍心百姓和官兵饱受生死之苦。只好跟胡人的首领签订协议，停战。当时两支军队都驻留在这片土地，于是平原就被开发出来，成了“关胡镇。”也成为了胡汉互不干扰的象征。

镇上也有一些胡人的用品偷偷私流出来，这些小商贩，他们想着怎样才能赚更多的钱，过上好日子。

萧瑟已脑海里猛一激灵，他想起爹曾经不经意间跟他说过这天下如何，现在恍若隔世，却是这磨不去这记忆——自从震元皇帝即位天下分为三六九等，这三，自然是皇都与军队，百姓禁忌，众官齐平。其次是六，是商人与有钱人家的居住地，也是普通人难以触摸的区域。最后是九，就是百姓平民，还有下流的乞丐，苟延残喘的老人。包括穷书生，当然，如果你有能力，也可以凭借自己的本事，爬上六和三。

其实还有那么一个区域，不在皇帝管辖范围之内——

中原武林！习武者，不受军官之扰，不受百姓所赐；纵横百界，寻一王法。大概说的是这个意思。皇帝其实管也管不住，毕竟那么多隐藏的侠客，只要不做出危害国家，祸害百姓之事，随便比武也随他们去。只不过近几年，有许多有名的武侠人士建立了“组织”，比如说大名鼎鼎的袭老先生，创立“袭阳派”，门下的弟子已有二三百人，比如说参老擂主，也创立了“无极山庄。”凡是过往的热血青年，没有一个是不向往的……萧瑟已回忆起来，他爹说着话时，完全是神采奕奕的样子，哪是个杀猪的能比？

萧瑟已深吸一口气，他暗暗下定了决心，这济州泾阳庄，他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