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疆域》——不见N
第一章风波起
炎炎夏日,烈日当空。身材消瘦的张季走过夏禹村前的青石小道,来到一片郁郁葱葱的玉米地旁。
“这就是我安身立命的本钱啊。”他自语道。
微风吹过,带走空气中一丝燥热,嗅着空气中熟悉的味道,让他感到一丝疲惫。
他顺势依靠在路边的一颗桐树上,听着耳边传来的蝉鸣声,嘴角不自觉的翘了翘。
“这就是家乡的味道啊!”
他嘀咕一句,可看到天空上盘成圆圈的九颗太阳,他又暗自苦笑摇头:回不去了。
张季是十年前出现在夏禹村的,至于怎么出现的,他自己都不清楚,只记得当初他赶回老家收秋,正在地里掰玉米时,酷热的高温让他头脑一阵眩晕,当他清醒过来时就发现自己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这陌生的夏禹村。
庆幸的是和他一起过来的还有一颗玉米棒子,靠着这颗玉米,这些年他通过承包镇上刘财主的二亩薄田才算有了眼前成片的收获。
十年,已经三十好几快四十的人了,在这片无亲无故的陌生世界他努力的活着,村民的冷漠,刘财主的苛刻,他都不在乎,他在乎的就是眼前这片高产而又是独一份的玉米,能不能翻身,能不能娶上一门亲事全靠它了,并且这也是他对故乡最后一丝缅怀和追忆。
哒哒一阵清脆的马蹄声传来,张季猛然睁开眼,快速的翻身站起一脸恭顺的站在路旁,不用看就知道是谁来了,这是刘财主家的大公子独有的声调,在这偏僻的夏禹村只有刘财主家的大公子才会骑着马巡视。
抬头,果然看到刘大骑着一匹矮脚马踩着小碎步向这边行来。
羽冠纶巾没有,刘大一身粗布大格子短褂,头上乱糟糟的盘着发髻,手中拎着一顶大草帽,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对着张季的玉米地不断点头。
“没想到你这驴球蛋样的货色竟然是把种地的好手。”刘大摇了摇手中的大草帽对张季说道:“不赖,真是不赖。”
听着刘大调侃的话,张季也不恼怒,黝黑的脸上满是憨厚的笑容。
刘大满意的点点头接着道:“好好照看这片稀奇的庄稼,收秋时我再来,到时若真能高产,少不了你的好处。”
望着慢慢远去的刘大,张季收起脸上的笑容,陷入沉思,这是要强取豪夺了吗。
容不得张季不深思,这片天空下和中国古代比较相似,法律不够健全,县上的大老爷根本管不到这里,这十年里,张季甚至连官府里的小吏都不曾见过,一切税收官司好像是都是镇上的刘财主在管理,也就是说刘财主就这这片天的土皇帝。
土皇帝夺你的田产,甚至要你的命,那都是天经地义。
怎么办,张季莫名的感到一阵心慌,刘财主根本不是自己能够反抗的对象。起义,革命,一瞬间他想到了很多,但这些都不是他能够玩的玩转的,暴力反抗只会让自己死的更快更便捷。
很快,张季又摇了摇头,也许是自己想多了,或者是刘大只想要一些良种也说不准。
伴随着耳边的蛙叫蝉鸣,张季向自己家走去。
家,这里不能称之为家,只能算是遮风挡雨的地方,一间收拾的干干净净的茅草屋,锅碗瓢盆桌椅板凳也算齐全,门口一条老狗吐着舌头驱赶暑气。
“你这老狗倒是显得悠闲。”张季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黑豆递给老狗低声道:“吃吧,吃吧,好日子马上就要来了,倒时你这厮每顿也能混上大鱼大肉。”
心头驱散刘大带来的那丝不安,想着马上就要收获的玉米,张季心中不免开始畅想,看着眼前寒酸的茅屋,吐了口气道:到时候先起上三间砖瓦房,再娶上一个婆娘,哪里黄土不埋人,这辈子也就过去了。
一边喂着老狗,一边想着未来,直到耳边传来一声爽朗的笑声,才让张季回过神来。
栾二娘爽朗的笑声离着很远都能听到,张季连忙换上一脸笑容,快步走向栾二娘道:“二娘好,可是有结果了。”
栾二娘笑声依旧,眯着眼睛说道:“有结果了,有结果了,像你这么老实的人儿打着灯笼都不好找,怎么会没有结果呢。”
张季憨厚的笑了一声道:“我这是没有出息,让你见笑了,对了,王铁匠怎么说。”
“老王倒是没有说什么,不过~”栾二娘止住笑声低声在张季耳边道:“就是二丫有点想法。”
二丫,张季心中一沉。栾二娘口中的二丫也就是张季相中的婆娘,这次也是花了大价钱拖栾二娘去说媒,希望自己能够在这陌生的世界成个家。
“啥想法。”张季连忙问道。
栾二娘抬头看了看张季的破茅屋道:“二丫的意思是,要她嫁过来也行,不过你要先起上砖瓦房,并且到时还要八抬大轿上门~。”
张季点点头,这都是在他计划之内,并不是多难为人的事情。
“还有~”栾二娘沉吟了一下有点难为的开口道:“人家还要你家地里的一半收成。”说到这栾二娘说不下去了,叹了口气。
张季也沉默了,心中有点恼怒,这二丫疯了吗,她嫁过来自己地里的东西还不全是她的,她一开口就要把自己的东西送给娘家一半,她这种思维让张季瞬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哎!”栾二娘长叹了一口气道:“现在谁不眼馋你家地里的玉米,照着婶子的想法,你还是早作打算吧。”
送走栾二娘,张季脑海里一直回想着栾二娘的那句:谁不眼馋你家地里的玉米。
是啊,在这个饥荒、吃饱饭是天大的事情面前,高产的玉米就像是会下金蛋的母鸡,谁人不想抱回家啊。
整整一夜,张季想到了很多,特别是白天刘大那意味深长的话。
第二日天不亮,张季一大早就向自家的田地里走去,不过刚走到地头,看到眼前的一幕,他脑袋哄得一下炸了。
刘大骑在那匹矮脚马上正指挥者一群拿着棍棒的壮汉说着什么,当他看到张季时,先是眼睛一咪而后又爽朗的大笑一声,从马上跳下来走到张季身边拍着他的肩膀道:
“张季,昨个我回去想了一宿,觉得这么好的庄稼必须有专人看守,要是万一糟了贼人就不好了。”
说着他一指几个膘肥的大汉道:“这些都是我们老刘家的壮丁,个个都是一顶一的好汉,有他们守着,我才会放心。”
张季沉默着不说话,心却沉入谷底,自己太天真了,在这人吃人的社会,拳头能够说明一切,该来的还是会来,跑不掉,不甘又能怎样,自己辛辛苦苦十年,一遭成了别人的嫁衣裳。
反抗,发怒,又能怎样,若是因此丢掉性命更是不值得。
“怎么,张老弟有别的想法。”看到张季阴沉的脸色,刘大瞪了一下眼道:
“难道我还会亏待你不成。”
“不敢~”
张季连忙换上一副笑脸道:“能够为刘老爷效力是咱的荣幸,希望到时候刘老爷能够给俺寻摸上一个好的婆娘,俺就心满意足了。”说着张季憨厚的挠着脑袋。
刘大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拍着张季的肩膀大声道:“你很好,很有想法,不就是婆娘吗,到时候我把小美赏给你。”
这个叫做小美的女子虽然张季不曾见过,但是看到那群拿着棍棒的壮汉挤眉弄眼的样子,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有故事。
不管有什么故事,张季心中的怒火根本无法抚平,他想到了洪武大帝,靠着十三颗米粒活了命,为了填饱肚子造反,他想到了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但他不是匹夫,也曾寒窗苦读十数年直到大学毕业。
他家中也不止十三颗米粒,而是一整包碎银子,没有了这块玉米地,他不至于饿死。
所以他没有了敢于拼命的心思,他不是光脚而是穿着一双破草鞋,没有当场斩杀刘大的勇气。
他只好低眉顺眼满脸傻笑着畅想着小美的样子回到自己家,门口的老狗此时不知跑到那里去了,他心中一片黑暗,拳头捏了又捏,眼神时而飘向灶台上的菜刀,想要拿起却又顾虑重重。
此刻不仅想到了书上说的,秀才造反三年不成。
秀才~他猛然一拍大腿,秀才、秀才、秀才,嘴里不住的念叨这两个字,然后狠狠地给自己一拳,自己怎么把卢秀才给忘了。
若说在这里谁能够制衡刘财主,那只有镇上的卢秀才了,这位可是和县令一起吟诗作赋的人物,只要他能够开口,自己的玉米说不定就能保住了。
顾不上吃早饭,张季从茅屋里装上二斤小米,大步流星的向镇上走去。
靠山镇,是一座不大的小镇,从夏禹村也就是一个多时辰的脚程,当张季赶到卢秀才家时太阳已经高高挂起,满头大汗的张季只好找到一处阴凉的地方吹干汗水,洗去一身杂味,毕竟读书人都是一身臭毛病,自己有求于人,最好别让人家产生恶感。
第二章卢秀才的家
卢秀才家是一座二进的宅院,深处闹市之中,透过院墙依稀能够听到朗朗的读书声。
张季整理了一下衣衫前去扣门,心中却踹踹不安,卢秀才他曾接触过,这已经是七八年前的事了,当时张季刚刚来到这片世界,本想着读书考取功名,但身无分文再加上年龄较大,最终还是没有被卢秀才收入门墙。
开门的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头,此人张季倒是认识。
“王叔好啊!”
老王是卢秀才家唯一的仆人,老头虽然五十多岁,但一身干净的粗布褂子整理的一丝不苟,浓密的黑发下显得很精神。
“是你啊!”老王倒是记得张季乐呵呵的道:“好些年没见了,倒是长得越发壮实了。”
“没想到王叔还记得我啊,卢先生在家吗。”张季挠了挠脑袋笑着把手中提着的二斤小米递给老王。
老王没去接小米,而是笑着对张季道:“老爷早就猜到你会来,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进来吧。”
张季尴尬的收回手中的小米,跟随者老王走进大门,心中却腻歪不已,这卢秀才竟然猜到自己会来找他,想想也是,靠山镇就这么大,自己种植了稀奇高产的玉米,不被人惦记那才见鬼了。
前院是学堂,十几个七八岁的学童正座在大树下摇头晃脑的读书,他们对走进来的张季充耳不闻。
老王示意张季向后院走去,卢秀才一身轻薄的纱衣端坐在一处亭台里,手持书卷读的津津有味。
老王上前低声说了几句,卢秀才便放下手中的书望向张季道:“万山来了啊。”
张季脸色一红,这万山两个字可是当年自己随口胡掐的字号,没想到这老秀才倒是还记得。
“先生~”张季低声回应了一声。
卢秀才点点道:“当年你也曾在老夫这里读过几天书,叫声先生也算正理,既然咱们不是外人,我就直接问你了吧,是不是刘旺财觊觎你家田了。”
“先生高见,还清先生救我。”
卢秀才沉默了一下道:“你啊,就是太天真了,这些年你捣鼓出的东西,我也早有耳闻,这么大的一块金元宝岂是你这种莽夫所能拥有的。”
“求先生救我,我愿意把它献给先生,只求能够保住这条性命。”
卢秀才摇摇头道:“刘旺财倒不会要了你的命,不过夺你田产倒是真的,也罢,若是你真舍得那玉米,老夫倒是可以为你换的上一场富贵。”
听到卢秀才的话张季脸上一喜,自己辛苦十年培育玉米,不就是想要富贵吗,随后小心翼翼的开口道:“不知先生所说的富贵~”
“你啊~罢了,给你明说了吧,老夫准备把此物当做祥瑞上报给县尊,倒时必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不等张季开口,只听卢秀才扭头对一旁的老王道:“给万山收拾一间客房,今日先让他先在这里安歇吧。”
张季也没有多想,便跟随老王向一处偏房走去,心中却琢磨,到时候官府能给自己怎样的一份奖励。
不管哪朝哪代,自己既然献上高产的作物,不说高官厚禄,总会捞个低等爵位吧,越想张季越觉得可能,心潮瞬间澎湃了起来,爵爷啊,听听都带劲。
躺在柔软的床铺上,张季翻来覆去心情根本静不下来,刘财主算个叼,自己真是傻啊,想当初咱也是堂堂的二十一世界高材生,竟然被一个地主老财给欺负的找不着北,真是憋屈!
还是读书好啊,读书人的事那还叫事吗,咱可是要当爵爷的人了。
月明星稀,窗外的知了早已经入眠,张季却还是无法入睡,门外老王过来询问张季是否用晚餐。
吃食到不算很丰富,两个素菜外加一壶老酒,但却不见卢秀才。
“老爷去县城了。”老王笑眯眯的说道:“为了你这事老爷可是没少操心。”
张季嘿嘿一笑也不接老王的话,心中却是明白,这老秀才肯定有自己的打算,天下人无利不起早,管他呢,只要能给自己弄来个爵位,咱管他有什么打算呢。
吃过饭,张季还是没有一丝困倦,于是转头问向老王道:“王叔,我能去先生的书房看会书吗。”
老王摆摆手乐呵呵的道:“咱家没这么多规矩,想去就去吧。”
卢秀才的书房张季知道位置,从老王这里讨过来钥匙便出去了。
不大的房间里堆满了书籍,淡淡的油墨味,闻起来别有一番滋味。
经史子集分门别类放在不同的书架子上,诗书文章张季倒是兴趣不大,他过来也就是找一些杂书故事之类的看看,消磨时间。
这类书整个书房里基本上没有,翻来覆去也就是道德文章之类的。
捣鼓了半个时辰,张季终于在一处角落里找出一本游记的杂书。书名倒是有趣,叫做水经注,却不知道是不是和郦道元同款。
开头第一句就是:夫天道之大,余之渺小~
看着看着张季就乐了,这本水经注和郦道元的那本简直就是两个世界的产物,要自己说的话,这本书叫山海经倒是贴切,里面竟是讲一些妖魔鬼怪的话。
不知不觉窗外三更铜锣响起,张季伸个懒腰,望着手中的这本杂书,心中嘿嘿直笑,此书的作者也算是一个妙人,里面不但记录些稀奇古怪的事物,此人竟然说是亲身经历过,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不过最后附录的一片养气的小窍门,倒是让张季颇感兴趣。
这玩意不同于他以前看过的八锦缎、五禽戏之类的动功,反而像是传说中的气功,以气理顺万物,以气明天下至理,更是以气证道长生,吹嘘的较大,不过看到上面打坐练气的介绍倒是严谨合理,张季决定尝试一番。
不过看了半夜的书,身心早已经疲乏不堪,随手把手中的书放入怀中,反正这本书在卢秀才这里也不受重视,自己拿走应该问题不大。
回到自己的客房倒头便睡,直到第二日晌午头才侃侃醒来,等到老王过来喊他吃饭时,却发现卢秀才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这会儿正一脸喜色端坐在正堂。
想必此次卢秀才的县城之行也颇为顺利,张季也是一脸暗喜,看到卢秀才兴高采烈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的事成了。
“万山啊,你的事成了,等会吃过饭就回去安心照顾好你家田地里的玉米,县府的刘大人已经上报给朝廷,想必不日朝廷就会来人实地勘验,到时少不了你的好处。”卢秀才压了一口茶道:“老夫赶了一夜的路也是累了,等会就不送你了。”
张季连忙谢过,不过看到卢秀才起身要走的时候,猛然想起昨天夜里从他书房里带出来一本书,急忙道:“先生,昨日我从你书房里借了一本书。”
卢秀才只是摆摆手道:“一本书而已,送你了。”
从卢秀才家出门时,正直中午,烈日当空,酷热的天气根本无法赶路,于是张季出了镇子便在一处树林里找到一处空地,仔细揣摩从卢秀才家带出来的养气法门。
越看张季越觉得这玩意能练,就算最后没有书上说的这么夸张,不过总能强身健体不是。
不自觉的,张季盘坐在地上按照上面的说法比划了起来,别看这书上说的一大堆,但总结一句话也就是扣玄关。
玄关是个什么玩意,张季不知道,玄之又玄为之玄关,意思就是一个没有的穴窍呗,闭上眼,四周一片虚无,也许玄关就在这片虚无的某一处。
它响它自来,它来长生开。
反正书上就是这样介绍的,张季也不管三七二十一,闭目修炼了起来。
第一次静坐的人,由于骨骼肌肉没有经过锻炼,根本挨不住这种违背常理的姿势,也许是张季不是这片时空的人,他竟然没有感到不适。
没有大毅力的人,根本无法降服心猿意马,坐下来总是想入非非,特别是当你想按照某种想法行动时,脑海里总会冒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念头,不过这些也没有在张季身上出现。
不得不说这厮也是一个奇才,第一次打坐竟然入定了,看他嘴角微微翘起,就知道一定有所得,如玉春风的面容,说明他误打误撞走入了正途。
一刻钟后,张季睁开眼,心潮澎湃的站起身,爱不释手的翻开怀中的书本,嘴里啧啧惊叹,好奇妙的感觉,浑身上下竟然有种刚泡过温泉的味道,通体舒坦。
这就是入门了吗,他自语一声。
常言道,不管文武只要入了门,离至高大道只剩下一个身位的距离。
抬头看了一下天空中的烈日,此刻也不觉得有多么酷热,甚至观看身旁高耸的大树,也不觉得它们高不可攀。
他甚至觉着只要自己轻轻一跃就能爬上树梢,身份不同,思维也就不同了,站的高度不一样,观看世界的面目也变成了另一番风景。
这就是幻觉或者说是自己膨胀了吗!
他一个助跑,飞身向不远处的老树跳去。
噗通!
笨重的身躯狠狠地砸在地面上,让他那颗即将放飞的心打落十八层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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