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大帝之双脉者》——曹天椒

第一章 青石村

青石村，是位于沧州边境的一个小村庄，毗邻茫茫的万妖山脉，因此村民们多靠打猎为生，用妖兽皮毛去百里之外的落星城中换取灵石，每至岁末，也颇有盈余，所以日子过得还算富足。

围绕着万妖山脉周围不知还有多少像青石村这样的大小村落，这些村民多是世代相传的猎户，纵然未学得那些修道者的诸般神奇手段，凭借着祖先们用鲜血实践出来的捕猎方法，要对付这苍茫山脉内一二阶的低级妖兽，却也不是那么困难。

当然，狩猎的范围仅仅局限于万妖山脉最外围的区域，对于他们这些凡夫俗子而言，只有这小片连山脉万分之一不到的地域，才是稍微安全的，而再往里的区域，即便是那些修仙问道的强大修士们，也不敢保证能活着走出来。

那些区域，无疑是所有人的禁区，因为时常有惊天动地的兽吼在山林间回响，让人心神震荡。

在村口的一处空地上，有一块巨石突兀地横卧，上面布满了厚厚的一层青苔，无论酷暑严寒终年皆是绿意盎然，颇为奇异，而“青石村”的名字正是由此而来。

此刻，在清晨的雾霭里，有二十多个年龄在八九岁至十二三岁不等的少男少女在这片宽阔的空地上分散开来，均是捏着小拳头放在腰间站好，稚嫩脸庞上的神色却是分外的严肃与认真。

在那巨石之上，还有一道魁梧如铁塔一般的身影负手而立。

这是一个中年男子，脸旁如刀削斧刻般棱角分明，赤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搭配上一块块贲张的肌肉，显得极富爆炸力，更让人震撼的是他胸膛以及后背上密密麻麻的伤疤，最短的都足有半指长短，看得人心惊胆战。

他的腰间还别着一把刃面极宽的大柴刀，锋利的刀刃竟隐约闪烁着寒芒，而缠着刀柄的白布上，却有着不少已经凝固发黑的血迹，好似形成了一层血痂，覆盖在刀柄之上。

此人，正是青山村内最厉害的猎户，他的名头甚至在附近好几个村落之中也有所传播。

他叫赵猛。

听村里老人说，赵猛是村里唯一一个仅凭一己之力就猎到了一头二阶妖兽的男人，他就是用腰间那把柴刀，砍下了虎头蟒的脑袋！

最开始有些人并不相信，因为他们都清楚地知晓二阶妖兽的强大，这样凶残的妖兽，即便是十多个身强体壮的年轻猎户，也需要布置好几个陷阱方才有可能将其击杀，很难相信有人能以一己之力就办到。

但当这些人看到赵猛家里墙上那张长约二十丈的蟒蛇皮之后，一切的怀疑与不信都彻底烟消云散了。从那之后，赵猛的名头便在猎户间纷纷传播开来，谈及之时不免要赞叹几声。

如今，在村长林远东的拜托下，这赵猛还多了一个新的身份，那就是作为青石村所有少男少女的教头，负责传授他们一些强身健体的锻炼方法，以及猎捕妖兽的简单技巧。

另外，村里还从落星城中花高价请来了一位老师，负责教授孩子们识字以及关于这片大陆常识性的一些东西。

此时，赵猛负手立于巨石之巅，锐利的目光在这二十多个孩童脸上缓缓扫过，又似有意地在人群角落里那个隐隐被排斥的身影上停顿了片刻，随后似有一声叹息响起。

那是一个年纪约在十岁左右的少年，不过体格竟要比同龄孩童壮上许多许多，虽说个头不太出众，但那与年龄不符的魁梧身材在众多孩童中却是宛如异类，若不是他的脸庞依旧稚气而清秀，只怕任谁也要将他误认为十五六岁的年纪了。

不过此时少年的脸色却是布满冷漠，双目低垂地望着脚下，看不出任何喜怒。

在他的周围，与他临近的几个孩童隐隐间要站得远一些，似乎是刻意地与他保持着距离。

这一切赵猛都看在眼里，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少年复杂的身世，随后轻轻摇了摇头，眼神中的怜悯一闪而过。

“既然人已到齐，今日的晨练便开始吧！”

和煦的暖阳缓缓洒落，慢慢驱散了清晨的雾霭，赵猛再次扫了眼这些站得笔直的少男少女们，清点了一番人数之后，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的神态。

“是！”稚嫩的声音在四周回荡，显得那么整齐划一，倒也有几分别样的气势。

赵猛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他脚下一踏，从巨石上一跃而下，“咚”的一声落地之音沉闷地响起，产生的气压震飞了数片落叶，似乎连地面也震了震。

那站在角落的壮硕少年闻声终于抬起了脑袋，阳光下，他的眼睛看上去似乎与旁人不太一样，尤其是瞳孔之内，竟有缕缕碧绿光芒若隐若现，显得有些妖异，好在绿芒的数量并不是很多，这种妖异倒也并不是特别明显。

“先将上次教你们的破山拳操练一遍，若是掌握得不错，今日我就再教你们一套拳法！”赵猛轻笑着说道，眼神中透着鼓励。

一听可能有新的拳法可以学，所有孩童脸上无疑都显露出兴奋的神采，眼角早已弯成了月牙，却又不敢笑出声来，只能努力地压抑着心头的喜悦。

连那神色冷漠的少年此时眼中也透露出一丝渴望的神采，拳头紧紧地捏在一起，想必他此刻的内心也定如其他孩童一般欢喜雀跃吧。

“开始吧！”

随着赵猛一声令下，所有少年立马收起了喜悦，脸色纷纷变得肃然无比，深吸一口气后，所有少年几乎是同时闭上了眼睛，随后猛地跨出左脚，接着右拳轰出，开始一招一式认真演练起破山拳来。

稚嫩的呼喝声在清晨渐渐散开的雾霭中响起，少年们一拳又一拳地轰击着空气，脑海中却在假想着与妖兽正厮杀拼搏的画面！

这种一心二用的操练方式是由赵猛特别规定的，虽说之前许多人都极不适应，往往想着想着就会忘记手中的拳法，不过经过多日的辛勤训练之后，终于能勉强做到心手如一的地步。

这其实是一种很奇异的感觉，就如同自己此刻身临其境一般，在与各自幻想出来的强大妖兽厮杀搏斗，那种酣畅淋漓的战斗，纵然只是幻想出来的，却也有种种说不出来的妙处。

这也是一种新奇的体验，现实中以他们的如今这几招三脚猫一般的功夫，只怕连一些凶残一点的不入阶的妖兽也没法应付，但不可否认的是，这种近乎冥想一般的锻炼方式，的的确确让所有人对所学一招一式的感悟都深切了许多。

细密汗珠在所有孩童的额头渐渐浮现而出，顺着脸颊与鬓角缓缓流下。不过他们似没有觉察一般，仍旧沉浸在脑海的战斗之中，出拳间呼喝声阵阵，似有一股无形的气势在四周蔓延。

赵猛看着孩子们虽闭着双眼却仍旧整齐划一的动作，嘴角不禁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赞赏般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整套拳法打完，操练宣布结束。

孩子们喘着粗气缓缓睁开了眼，顾不得汗如雨下，纷纷目露期盼的眼神望着赵教头，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今日的训练，赵教头是否满意。

面对着这几十道灼热的目光，赵猛心中暗自好笑，不过面上却是不露丝毫，一时间倒也看不出喜怒。

待众人粗重的喘息声渐小之后，赵猛这才神色严肃地缓缓开口道：“破山拳，重在破山之势，不出手则罢，一出手便不留余力，是以命搏命的招式，越是在生死关头，此拳越能发挥出强大的力量！日后你们定要勤加练习，不可荒废！”

“是！”众孩童当即齐声应道，稚气的童音在四周回荡。

这时，众孩童中一个身形瘦长的小孩似有些等不及了，当即大着胆子问道：“赵叔，今日你会教我们新拳法吗？”

这何尝又不是其余人此刻内心的想法？听到有人替自己问出来后，其余人纷纷竖起了耳朵，同时心也渐渐悬了起来，生怕听到让自己失望的消息。

赵猛故作怒意地瞪了张大宝也就是那个瘦长少年一眼，张大宝立马吓得缩了缩脖子，不过却仍用火热的眼神偷偷盯着赵教头，其中殷切的神色深切至极。

赵猛似乎是被他的模样逗笑了，脸色忽然柔和了许多，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不禁笑骂道：“你们这群小子，一个个都是贪心鬼，老子为数不多的一点手段也要被你们悉数学了去！也罢，我看你们破山拳也掌握了十之八九，虽说还差些火候，但日后勤加训练即刻。”

“那今日，我就再教你们一套拳法，这套拳法相比于破山拳要繁复许多，其中蕴含的诸多招式变化，日后我再同你们仔细讲解，现在先看我完整地施展一遍！”

“太好啦！”

众孩童闻言，顿时高兴地大声欢呼起来，不过旋即很快又安静了下来，纷纷目光激动地盯着赵猛，显然对这套新拳法期待不已。

第二章 妖猿伏虎拳

“喝！”

赵猛大喝一声，整个人的气势竟陡然间暴涨了许多，浑身肌肉更是贲张了足足一圈，原本就魁梧的身形变得更加强壮，看上去就好似一头人形凶兽一般！

随即他动了。

双拳骤然挥出，如出闸的猛虎般气势惊人，一时之间只觉拳影连连，这可怕的速度竟隐隐有音爆之声响起，连地上的枯枝残叶也被一同卷起，向四周散落飞去！

很难想象未曾修炼过的凡俗之人，竟能将自身的肉体之力发挥到这种罕见的程度。赵猛一出手间，无疑就立马将这一群没有见过世面的孩童们彻底震慑住了。

只见他此刻配合着精妙的步伐，身形在空地上飞速移动着，那灵活的程度几乎与一些猿类妖兽不相上下，凌厉的拳风也因此多了几分灵动之感。

位于角落的那个壮硕少年目露异芒地盯着施展着新拳法的赵猛，小脸也如其余少年那般布满了浓浓的震惊之色。

纵然像他这样的门外汉也很容易看出，这新拳法比之破山拳高明了太多太多，如果说破山拳只有“刚”的话，那么新拳法除了一样拥有刚猛的特点之外，还有前者不曾具备的“柔”与灵动之力！

所有的孩童几乎都对这套新拳法眼红不已，尤其是看到赵猛施展拳法时落叶翻飞的场景，心中对这新拳法的期待之意更加浓郁了几分。

“一定要学会……”

这个念头此刻在所有在场孩童的心中升起，他们的目光之中异彩连连，全神贯注地紧紧盯着赵猛，似乎生怕错过一招一式。

没过多久，赵猛终于将这一套拳法施展完毕，与之前那些小鬼们打完一套破山拳后略显狼狈的模样相比，他此刻无疑要显得淡然许多，额头连一滴汗水也没有渗出，甚至连呼吸也未见得粗重，那模样就好像他至始至终根本就未出手一般。

“真厉害！”

孩子们纷纷鼓掌，叫好声不断，并不是为了拍马屁，而是他们的的确确被这套强大的拳法震惊住了，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自己有朝一日练至赵教头那般厉害地步的画面。

赵猛微笑着摆摆手，示意他们安静，随后他不疾不徐地说道：“这套拳法名为‘妖猿伏虎拳’，顾名思义，是先辈们仿效妖猿降服妖虎时创造出的拳法，此拳刚中有柔，柔中有刚，唯有刚柔并济方才能发挥出此拳最强大的力量！”

“另外，这伏虎拳法之内还包括一部分特殊的身法，用此身法配合拳法，足以提高一两成的战斗力！”赵猛微笑，背负着双手，“日后只要你们学会了这套拳法，练至炉火纯青的地步之后，想要应付一些一阶妖兽，倒也不是不可能……”

听了赵猛的一番讲解之后，孩子们对于这套拳法的兴趣无疑更浓了，眼神之中纷纷闪烁着难以掩饰的殷切与激动的神情。

“妖猿伏虎拳么……”那位于角落的壮硕少年默念了一番拳法的名字，心头却是没来由升起一种古怪的感觉，他觉得这套拳法仿佛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有种发自内心的熟悉之感。

他发誓自己之前绝没有看过这套拳法，不过今日当他第一次见赵猛施展出来之时，血液中竟有种莫名的沸腾之感，而且仅仅看了一遍之后，居然已经把这诸多繁复的招式记了有足足五六成之多，这种事情简直前所未有！

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忽然变幻不止，随后又摇了摇脑袋，将所有胡思乱想的念头强行压下，一张小脸再度恢复了冷漠的神色，认真听起赵猛的讲解。

赵猛自然没有注意到少年神色的变幻，他站在人群前方，首先开始讲解起身法来。

他一边讲解着身法要领，一边不厌其烦地纠正着孩子们步伐上的错误，但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他都会一一指出。

“孙小胖，脚再弯一点，腰往下沉！”

“二狗子，步伐再大一点！扭扭捏捏像什么话！”

“……”

这二十几个少年让赵猛头疼不已，尤其是现在刚开始学，绝大部分人小错误不断，他必须要一边演练一边慢慢纠正，没过多久他的额头上就已经是汗如雨下，显然这比他打拳还累。

不过也有那么两三个记忆力出众的苗子，没练几遍就将身法完全无误地记忆了下来，那被孤立的少年正是其中之一，不过此刻忙得焦头烂额的赵猛自然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注意他们，而是不停指导着那些问题颇多的孩子们。

一上午的时间遽然而过，经过这么几个时辰的练习，所有人几乎都将身法牢牢地烙印在了脑海之中，即便是有几个记性颇差的孩子，也在赵猛的“特别关照”之下成功地记了去。

“时候也不早了，那今天的晨练便到此结束，你们先回去吧，别忘了下午去朱老夫子那里！”赵猛抬头看了看天色，旋即擦了擦额头的汗珠，似松了一口气般开口说道。

“走咯！”

孩子们一一与他打过招呼之后，均是三五成群地结队离开，但人群之中却有那么一道孤独的身影，正是之前站在角落里的那个壮硕少年。

赵猛远远地目睹着这一幕，目光之中神色复杂，他纵然有心去改变什么，但想到之前试了几次依然无果之后，所有的心绪都在此刻化作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唉，罢了，萧狂这小子的心结，恐怕只有他自己才能解开……”

被孤立的少年，萧狂的家位于村东头，距离村口不算太远，所以没走多久就到了家。

“娘，我回来了。”

轻轻推开破旧的木门，萧狂脸上的冷漠之意当即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笑意，如此表情的切换竟显得十分自然，如同换了副面具一般轻而易举。

“狂儿回来了？正好饭也好了，你快洗洗手准备吃吧！”

灶房里传出他母亲徐娘的声音，随后一个穿着满是补丁围裙的中年妇女从灶房中走出，她的手上还端着两碟菜，不过都是一些野蔬，没有肉。

这位徐娘约莫四十出头的年纪，虽为农家女，皮肤有些黝黑，眼角也已有皱纹，但模样却依旧有着一种别样的魅力，想来她年轻的时候必然是一个美人胚子，不然绝不会到了这个年纪仍然保留着几分风韵。

“娘，我来帮你！”萧狂露出一丝微笑，接过徐娘手中的野蔬，转身放在堂屋的旧木桌之上，随后又去灶房中帮着忙活去了。

与母亲一起吃过午饭，萧狂又将两副碗筷洗干净后，便来到小院中演练起上午所学的精妙步法来，此时距离朱老夫子开课尚有一段时间，所以他正好趁此时机将“妖猿伏虎拳”的步法巩固几遍。

估摸着时候快差不多了，萧狂便与徐娘告别一声之后，出门又冷漠着一张脸，不疾不徐地向村中央一栋与周围房屋都不同的建筑走去。

那里是村里的祠堂，供奉着历代死去的青石村民，无论是病死老死还是捕猎时被万妖山脉里的妖兽杀死，所有逝者的灵位都会供奉在其中，可以说那里是所有青石村民最后的归宿之地。

正因如此，祠堂才建造得比一般房屋要高大与宽敞许多，将那里作为朱老夫子的授业之所，已足够容纳所有的学生。

萧狂此时来得不早也不晚，夫子尚未到来，祠堂里只有约莫十来个少年在闲谈，他们在看到萧狂之后脸上纷纷露出一丝厌恶的表情，下意识地避开了一些。而萧狂对这样的眼神早已习惯，自然懒得理会，一一漠视。

祠堂的地面被打扫得一尘不染，萧狂直接挑了处角落闭上眼盘膝坐下，脑海中不断回忆着破山拳的要领，以及伏虎拳的一些招式，通过冥想来打发时间。

不知过去了多久，当四周嘈杂的声音渐渐消失的时候，萧狂似心有所感，缓缓睁开了眼，刚睁开眼他便看到了半条腿迈入祠堂门口的佝偻身影。

这是一位鸡皮鹤发的老者，身穿一袭青色长衫，花白的胡子垂至胸口，不过那双苍老的眸子却显得颇为深邃，似通晓天下事一般。

此人正是负责给他们讲授一些关于这片大陆常识性东西的夫子，姓朱，名玉龙。

萧狂曾听村长林远东说过，朱老夫子也曾是一名走过南闯过北的强大修士，不料在二十多年前得罪了人被仇家废掉了一身修为之后，沦为一介凡人，为了生存下去，他于是便做起了夫子，开始到各个村庄讲述他修道的经验，以换取微薄财物。

“夫子！”

萧狂这时起身，与到齐的二十多个孩童一起，恭恭敬敬地向站在数百个灵位之前的朱玉龙作揖。

这是最基本的规矩，也是最基本的礼仪。

朱老夫子捋了捋花白的胡子，点了点头，随后清点了一番人数之后，便示意众人坐下。

“今日，老夫要跟你们讲一讲关于这九州大陆的一些事情！”

随着苍老而沙哑的声音在祠堂中响起，朱老夫子的授课正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