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歌纪》免费试读_万岁阁老
第一章 许天歌
月如银盘,清辉洒落人间。风轻似手,吹动心中涟漪。
好人都已安然入睡,坏人则开始享受着清醒的时光。
许天歌不是个坏人,但他却十分享受此刻的时光。不是因为夜晚来临的时候,一切都会变得安静起来。而是因为手中的老酒。
老酒醇香,他开始有些醉了。
他本不该这么醉的。
他本该在最清醒的清晨将口袋中仅有的十两白银交给张老头,他的房东,一个只在月末的准时出现敲门并扰人好梦的人。因为他已经欠了张老头整整三个月的房钱。
许天歌很穷。
穷困的人要么是因为笨要么是因为懒。
许天歌不笨。他到这里的第一个月的第一个清晨就在两层楼的上面挂了一个牌匾,匾上写着“天一楼”。
一年之计在于春,天一楼开在比春天更早的冬天。
一天之计在于晨,天一楼开在比黎明前更暗的黑夜。
许天歌也不懒。他一向都是很忙的,忙着吃早饭,忙着吃午饭,忙着吃晚饭。尤其天一楼开张后,他觉得自己比未央宫中的皇帝老儿还要忙。
许天歌很用心的去寻找生意,每天只让身体在楼内休息十二个时辰。
尽管还只是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许天歌却已经沦为众人口中的大叔,也有着年轻人极少见有耐心。
许天歌的耐心在三个月后被消磨殆尽。因为这三个月里天一楼没有接到一单生意。
三个月后的第一个清晨,在第一缕阳光还未照到大地的时刻,许天歌作了一个决定。
倘若最后一缕夕阳落下,仍没有生意,他便会离去。
只是他忘记了今天是月末,该交房钱的时候,所以他未能如愿以偿的继续睡个回笼觉。
听到敲门声的许天歌,在房租和老酒之间纠结了一息。
随后,他打开窗子,跳了出来,直奔赵家老酒馆。
赵家老酒馆在西城的最东边,接近城市中心的地带。许天歌去到那里,要跨过三条街,走上七里路。
三条街旁已是热闹非凡,叫卖声一声高过一声。
七里路上车马川流不息,街上人一刻多过一刻。
许天歌脚步轻快,游鱼一般穿梭在人群中。很快,他便来到赵家老酒馆的店前。
赵家老酒馆在繁华的街道上,二楼能够看到整个繁华的街道。
赵家老酒馆很老,牌匾上十年风吹雨打的痕迹无声的述说着这家店的沧桑。
赵家老酒馆也很小,楼下九张桌椅,楼上三张桌椅,从未增加过,也不曾减少。
赵家老酒馆的掌柜很胖,脸胖,腰胖,手也胖。除非他的小伙计不在,不然他决计不会迈出柜台一步,即便是客人因为不周到的服务而离开。
纵然街道再是繁华,但有了这样的掌柜,酒馆生意的冷清也就是意料之中了。往日里,偶有的三三两两的熟客就散落在这九张桌椅之间。现在,只有低头算账的胖掌柜和十二三岁打着哈欠的小伙计。
“客观想吃点什么?”小伙计止住哈欠,满面笑容的问道,但他心中已经十分清楚接下来的菜单。
许天歌只来过赵家老酒馆两次,每次很早就来,很晚才离去。在这个酒客寥寥的地方,如此特别的客人,小伙计印象深刻,难以忘记。
果然,许天歌道:“一壶老酒,一碟茴香豆。”
老酒和茴香豆很快就摆上桌,许天歌开始喝酒。
酒喝的很快,一壶老酒不到半盏茶便点滴不剩。茴香豆吃的很慢,一壶酒方才下去八粒。
酒馆不停的有人进进出出,停留的时间有长有短,最后又只剩下许天歌一个酒客。
许天歌只顾喝酒,不管其他。
钱越喝越少,壶越喝越多,兴致越喝越高。
许天歌记不得喝了多少,只知道心情愈发舒畅,忍不住要高亢一曲。
但他最终没有唱出来。
他决定离开。
当结账离开的时候,小伙计接过十两白银,然后将准备好的一壶老酒递了过去。小伙计笑着说:“这是我们掌柜的送您的。”
掌柜的为什么要送他?
许天歌没问,也不想问。
他看了眼依然在埋头算账的胖掌柜,坦然接过老酒后就离开了。
夜已深,街旁店铺早多已关门,偶有的灯火在安静的大街上洒下几许亮光,照亮那少之又少的行人的前路。
酒醉的人眼睛有时会更加明亮,心醉的人却总是眼神迷离。
所以,许天歌还没能看清楚来人的面目,便与来人重重地撞到一起。
酒意渐消,他清醒了许多,也看见了在挣扎着站起的女人,只是由于太疲惫,她最终没能站起来。
许天歌弯下腰,伸手要将她扶起,却听见女人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已经太迟了!你还是快走吧!”
“确实太迟了!”
说话的是赫连云。
他走的很慢,却很快来到两人面前,话语很轻,却沉重地足以将女人最后一丝力气压垮。
赫连云眉很浓,眼睛很大,许天歌从他的脸上看到的是坚毅、倔强,是一种从遥远的高原一直追杀到神都内不杀死女人不罢休的决心。
望着曾经高高在上,如今连站起都困难的女人,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得意。毕竟从天神宫同来的十二位使者,如今只剩下他们三人活着,其余的九位都死在了女人的手中。
于是,他说道:“殿下,您还是老老实实的跟我回去的好,不然属下可就冒犯了。”
女人比赫连云更清楚天神宫的手段,因为她曾是天神宫的殿下,所以,她嘿然一笑,道:“就凭你,能行吗?”
赫连云面色不动,语气愈发恭敬道:“行与不行,只有试过才知道。殿下您也不必枉费心机,拖延时间。千机散的功效想必您最清楚不过,时间越久,您的真元只会流逝的越多,而且……”
他看了看天色,这才接着说道:“即便这神都高手如云,我想他们一时半刻也来不了这里。只是我需要尽快完成任务了。”
说完这句话,一道清强大的气息,从他的身体里散发出来。
女人没有说话。
以她的经历自然知道赫连云说的都是真的,只是在她的人生里从来没有放弃二字,即便强运真元的结果是让真元消失的更快。
赫连云叹息一声,意之所至,真元凝结。
一道泛着黑色光泽,由真元凝成的长剑出现。
瞬间,真元长剑穿越距离,来到女人的面前。
这样的攻击,曾经的她一指便可轻易破去。
毕竟,她曾是天人境的修行者。
但是人终究会死,修行者也不例外,至于死的方式她倒不曾深究,只是从未曾想过会这样死去。
她很坦然,不再挣扎,只是心中难免有些遗憾。
她睁大了双眼,迎接死亡的到来。
只是她没看到死亡。
一道光在她的眼中亮起。
第二章 柳七
这道光并不刺眼,恰如此刻的空中明月,皎洁柔和。
赫连云当然也看到了它,只是在他想要动作之前,这道光就落已在黑色长剑之上。
如同刀切豆腐,这道光毫不费力的将黑色长剑切断。
在赫连云的感知中,这道光确实是在切割自己的真元长鞭,因为它是由无数的真元小剑凝聚而成,锋利无比。
那道光与赫连云真元凝聚的黑色长剑一同消散,重新还原成这天地间的元气。
女人的眼睛开始亮了起来,似乎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赫连云赞叹道:“未曾想,世上还有如此锋利的剑。”
修行者修行至真元境,便可以以己之意凝聚真元,成刀,是刀意;化剑,为剑意。
出剑的不是别人,正是许天歌。
他指着女人道:“你们的生死,与我无关。只是在你们打生打死之前,我想让他先把这壶老酒赔给我。”
街道上,瓷片散落,酒水洒的到处都是。
许天歌脸上的醉意已经退去,说这句话的时候更是目光清醒,语气诚恳,态度认真。
不论是在哪里,又不论是谁,打破别人的东西都是要赔的。
这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理。
赫连云道:“非赔不可?”
许天歌道:“非赔不可!”
赫连云知道遇上了麻烦,而且还是大麻烦,而他只想尽快的解决这麻烦。于是,他果断的掏出一锭白银,道:“我这里有十两白银,不知是否可能抵挡你的酒钱?”
许天歌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能!”
许天歌的答案有些出乎赫连云的预料,因为他看到许天歌的眼睛直直的盯着这一锭白银。他只好问道:“为何?”
许天歌道:“我的酒是你打碎的?”
赫连云道:“不是。”
许天歌道:“不是你打碎的,自然不能由你来赔。”
赫连云道:“我替她赔也不行?”
许天歌摇头道:“我是讲道理的人,谁打碎的自然由谁来赔,而且我想她也不一定需要你来替她赔偿,因为她至少现在还活着。”
“你放心,只要我活着,你的酒钱我一定会亲自赔你的。”
女人说话的声音畅快有力,笑容也在她的脸上绽放。
赫连云没有再多说半句话。
他开始有些担心自己不能完成任务,毕竟许天歌的剑很锋利。
然而,他并没有别的选择。
白银消失不见,真元流转,如潮水汹涌般的声音在他体内响起,一柄黑色的小剑瞬间出现在他的手中。
小剑沐浴着月色,奔向许天歌。
犹如夜空中的一道闪电,小剑瞬间便已出现在他的眉心前。
许天歌和赫连云相距不过一丈。
在女人和赫连云的感知中,许天歌已经来不及躲闪。既然已经来不及躲闪,他便不再躲闪。
于是,他抬起了自己的手,恰好出现在黑色小剑前。
他的指尖有光流出。
光有三寸长短,如同上好的玉散发出的光一般温润柔和。
这道光并没有破空而去,而是停留在许天歌的剑指上。
他的手轻轻一点,眉心前便多出一道光芒。
眨眼间,光芒黯淡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如初。
一声沉闷的声响在他的眉心前响起,强烈的风将许天歌青色的衣袍吹的猎猎作响。
黑色小剑炸裂,化作无数碎片融入夜色之中,让人无法察觉。
下一刹那,无数的小剑骤然出现,随即又急剧加速,在月光中留下无数条肉眼可见的黑线。
黑线交织重叠,许天歌眼中的世界蒙上了一层黑纱,变得不真实起来。
万剑为牢!
面对着这坠落的剑雨,许天歌一动未动,反而露出了微笑。
有光开始从他的体内迸发。
光芒只是闪了一下,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明月下,无数黑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坚定的消亡。
赫连云后退了三步,而后闷哼一声,脸色瞬间苍白无比,鲜红的血液滴在他纯白的衣袍上。
许天歌看着赫连云,叹了口气道:“我说过这酒钱需要她赔,所以,她暂时还不能死。”
赫连云深深地看了许天歌一眼,将他的身形和气息都牢牢记下,道:“你可知她是什么人?”
许天歌道:“不管他以前是什么人,现在只是一个欠我酒钱的人。”
赫连云道:“即便是天神宫要杀的人,你也敢要她活?”
许天歌道:“是!”
赫连云道:“今晚你很走运!”
很显然,他这句话是对女人说的,只是女人面带嘲笑,道:“今晚你很不走运!”
赫连云摇了摇头,道:“今晚不走运的是他!”
说完,赫连云就离开了,如同一阵风一样消失在这夜色中。
女人挣扎着站起身来,道:“我们走吧!”
许天歌摇了摇头,道:“已经太迟了。”
六条黑影从远处逼近,步履从容。
一条黑影便是一个女人,一个女人手中握着一把剑,每把剑上都刻着一个同样“天”字。
许天歌和女人都认识这个“天”,所以他们一动也没动。
六个女人走了过来,她们没有去看许天歌一眼,而是将自己融入四周的夜色中。她们的动作十分迅速有效,许天歌和赫连云两人交锋引起的嘈杂声很快平静了下来,神都仿佛又陷入了沉睡一般。
许天歌静静的站在那里,静静地等人来。
人比他想象的要慢许多。
足足过了一刻钟,柳七才像一阵香风般飘到许天歌的面前。
由于走的太急太快,她身后的所有残影过了三息之后才全部消失。
她的眼睛很大,嘴却很小,脸秀气的紧,任谁都能看得出这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尤其是她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两个酒窝更加惹人喜爱。
香风袭来,许天歌却闻到了淡淡的鲜血的味道,眉头微皱:“你不必这么拼命。”
柳七的脸上浮现两个酒窝,霎时间忘记满腹的怨言,开心地说道:“你又不来救我,我只好自己拼命咯!”
许天歌愣了下,似乎没想到柳七会这样回答,没好气地说道:“你可是鼎鼎大名的‘七公子’。”
柳七,人称“七公子”,却有着比男子还要强的豪气。
有一次,她曾一掷千金,只为让一个青楼女子能跟她心爱的男人在一起。
有一次,她曾孤身一身踏平了三座山寨,只为帮助刘家庄的刘老先生夫妇寻找被山贼们抢走的孩子。
哪怕被亲朋好友一顿臭骂,哪怕自己的鲜血染红了最喜欢的衣服,她也不曾动摇,不曾后悔,就像她的剑一样,既直又稳,还很快,一往无前。
当许天歌第一次见到柳七时,就知道她不是那几个人的对手。
更可况对方的剑比她的更稳更快,人也要多上许多。
第三个敌人倒在柳七的剑下,她的身上又多了一道伤口。
鲜血从她身上滴落,带走一丝丝的气力,一阵阵虚弱感来袭,她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只是她不能倒下,不然她身后受伤的同伴都会死去。
第四个人用的剑很轻很柔也很快,眨眼间便来到她的面前。
抬起手中的剑,横在身前,就可以挡住眼前的剑。
她心中是这样想的,身体也是这样做的,只是她手中的剑重若千钧,想要移动一分都是万难。
随后,她看到了一根手指,一根泛着光的手指。
指尖轻弹剑身,那把剑便化作无数碎片,散落在地。
许天歌道了声:“你们走吧!”
为首的一人狠狠地看了一眼许天歌,果断的带人撤离。
那年,许天歌十八岁。
那年,柳七才十五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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