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一起破案吧》——大土匀

第一章 【峰】纵火案

“烧成这样了？”闻峰进入案发现场。

这里的空气弥漫着塑料、金属及肉体燃烧的混合气味。

事发点位于洼田路中段，路西侧草滩上一辆轿车被烧得仅剩车架，玻璃全部烧碎，成了几个阴森的黑洞，驾驶室里蜷缩着一具焦尸。

徒弟李晓然没经历过这样的现场，忍不住在路边哇哇大吐。

稍远的路边有一名女子仰躺，应该就是报案人所说的昏迷者——

女子衣着完好、甲缝未见异物、鞋底几乎未沾泥土，唯有裤子后侧沾着土和少量植物干茎。

救护车很快赶到，几人合力把昏迷女子抬上担架。

“闻队长，来得正好，”先到场的民警带着一名瘦高男子来到闻峰身边，“这就是报案人。”

闻峰冲对方点点头：“你好，我是刑警1大队闻峰，事故是在什么时间发现的？”

“早上4点多，我刚好送货经过，那时候火还没灭。”

对方出示运单信息，取货时间为凌晨3点40。

闻峰环顾四周，路旁确有辆蓝色一箱式货车，车箱上喷着“东湖货运”的标识。

不过，运单上显示取货点为市北仓库，卸货点在南郊一家酒店，这两点间似乎走高速更快，洼田路并不是必经之路。

“为什么会经过洼田路？”闻峰问。

“洼田路连着条近道，虽然不是大路，但能近2、3公里呢，”报案人有点着急，“警察同志，您是不是在怀疑我啊？我就是普通老百姓……”

“别紧张，正常程序。”

从警10年，闻峰已养成习惯——对被审问对象的每句话都持怀疑态度。

他指着开走的救护车问：“你来的时候，她就躺在路边吗？”

“是，当时她躺那儿一动不动，我以为死了，后来看到胸口还有起伏，立马打了120。”

“当时有没有其他人在场？”

“没有，那会儿天还没亮，周围阴森森的，想到洼田路闹鬼的说法，真是吓人！”

报案者不由地打了个寒颤：“对了警官，还有个事要交待…报案之后我就送货去了，那边催得急，送完货又赶回来的，算起来往返大概有20分钟，这中间有没有其他人来我就不清楚了。”

闻峰掐指一算，接警时间为凌晨4点10分，警方4点25赶到现场，如果报案人果真离开过现场，那么至少15分钟内现场处于无人看守状态。

会有人趁这个时间破坏证据吗？

………………

“闻队，来看这个！”李晓然围在痕迹员身边，冲闻峰呼喊。

“这是车辆下方未燃尽的草根，”晓然捧着一小截干硬的梗，“闻队，上面是不是汽油？”

从气味和性状来看，确实像汽油。

火刚熄灭不久，整辆轿车几乎烧得什么都不剩，焦黑的车架还散着热气。

闻峰凑近观察，驾驶室、左后座、后备箱三个点的炭化程度稍重。

假设起火点是驾驶室，由热辐射引燃了左后座，再引起轰燃，可封闭式后备箱起火怎么也解释不通，

加上车底地表残余的助燃剂，基本确定是人为纵火。

“案发点附近有没有脚印？”如果昏迷女子确是被第三人拖出车外的，那么这人很可能就是纵火凶手。

“暂时没发现。”痕迹员摇了摇头。

“闻队，你怀疑是人为纵火？”李晓然猜到了闻峰问题里的含义。

“嗯，不合理的是现场没发现脚印。如果昏迷女子是被拖出来的，凶手应该留下很深的足印才对，”闻峰指着从车辆抛锚点到女子所躺位置的地表，“你看，只有拖痕。”

………………

“闻队，尸体在哪？”法医王之凡赶到。

“老王你怎么才来，昏迷的人都送医院了。”李晓然埋怨道。

“做实验，忘了时间，”老王看了眼手机，“我跟市医院的许主任打过招呼，他知道检查流程。”

闻峰领着王法医来到车旁，指着焦尸：“就是他，好像炭化得挺厉害。”

老王凑上前去，尸体蜷缩较为严重，左手扒着车门方向，右手半悬在空中，从两手姿势看来竟没有严重的挣扎反应？

烧成这样外表已不可辨认，立刻给出判断是不可能的。

“闻队，需要带回去解剖。”

闻峰联系拖车队赶到现场，把车架连同尸体整个移上拖车。

“老王，我判断是人为纵火案，尸检结果有关键作用。拜托了！”

“闻队客气，我尽快！”王法医收好工具，提着工具箱跟上拖车。

“这个老王，”李晓然望着拖车离去的方向，“难得见他这么正经。”

李晓然实习刚满1年，至今仍对第一天进警队的情形记忆犹新——

在大厅做登记，

身旁突然传来一句“美女，让一下”，

她朝旁边挪了挪，

那人又凑上来说“糟了，你走到哪我的心就被踩在哪”，

要不是当时闻队正好经过，

她可能就要使出绝技防狼擒拿手，

后来才知道，

那个没脸没皮的，

就是王之凡。

………………

“闻队，交警队初步的勘察结果是，”痕迹员递来一小块橡胶，“车辆进入这个路段时后胎突然爆胎，当时车速应该很高，车子失去控制，抛锚在案发点。”

他指着路面上的黑色刹车痕迹，“就是从这里开始，你看，刹车痕一直绵延到路边，正好跟草地上的车胎印吻合。”

“可以判断爆胎原因吗？”闻峰问。

“花纹较新，应该不是车胎老化，考虑是内胎受损、突然破裂所致。”

难道有人事先埋伏在这里，制造了这起车祸并在其后纵火？可现场并未发现三角钉之类的痕迹。

又或者，凶手早已在车胎上动了手脚？但依旧无法解释爆胎的偶然性，也就是说，凶手即使预先做了手脚，也无法预知车祸何时会发生。

“晓然，联系技术科，调昨天下午至今早，洼田路南北出入口的监控。”

第二章 【云】飞来横祸

「砰！！」

一声巨响炸穿耳孔——

伴随紧急刹车，车窗外的世界开始天旋地转，身体像要被惯性甩飞，又被安全带死死拉住。

撕裂的剧痛传来，身子逐渐变得沉重、陷入了漫无边际的黑暗……

头疼！不对……哪里都疼！

世界像被人按了暂停键，周围又黑又静，发动机声、车流穿行声、人声一概没有，甚至没有虫鸣。

她睁开眼，自己仍被捆在副驾驶座上，轿车已经变成路边一堆巨大的废铁，像死兽般毫无生气。

早春的夜晚跟冬天一样，寒冷逐渐围拢。

慢慢地，胃部开始抽搐，并向全身扩散，最后变成剧烈的颤抖。

牙齿打颤，心也在打颤——

「咚！」

「咚！」

「咚！」

仿佛要跳出胸膛。

「小云……」身旁那人呼唤着，声音一次比一次小，最终没有动静了。

她想回应，发现满嘴腥甜血沫，血沫呛进喉咙，「咳！咳咳！」咳出的不知是血还是器官，总之感觉胸腔内像被揉碎的豆腐，再也经不起半点折腾。

身子动弹不了，手也抬不动……

脑海甚至开始闪回——

「真对不起！我来晚了。」他从车窗探出头

「我在那里找好了房子」

「掐指一算……少年，你五行缺我」

我要死了吗？

………………

“云云，云云……”一声接一声。

云云，这词真熟悉。

罗云念头一转，好像正有人呼唤自己？

四下全是白茫茫的雾气，她奔向声源，声音越来越近，脚下也越来越沉，一步，两步——终于挣扎挪到白雾尽头，眼睛一睁：

世界变成另一种模糊的白色，好刺眼！她眨眨眼睛，焦点清晰起来。

灰白吊顶，明晃晃的白炽灯，成串的吊瓶……眼睛酸疼得不行，想伸手揉揉眼，手臂像吊了几百斤巨石，根本抬不动。

“醒了吗？”旁边的女人拢起面前乱发，双眼肿得像桃子，急忙背过身说道，“等着，我倒点水。”

“m……”她想喊妈妈。用力分开黏住的嘴，还是发不出声，喉咙烧痛不已，渗出丝丝腥甜。

“别出声，来，先喝水。”老妈俯下身，一小勺一小勺地给女儿喂水。

“妈，”看见亲人，庆幸夹杂后怕顿时升腾而起，她哇一声大哭起来，胸腔起伏又带动剧痛，额头密密麻麻浮出汗珠。

“不哭不哭，别扯着伤口，”为她拂去了汗水，老妈轻声安慰，“咱没事了，不怕。”

“我……躺了多少天啊？”

“今天第2天，好好休息，其他的都不要担心。”

“那……黎旭呢？”

没等老妈回答，病房进来几个白大褂。

男医生拿起床头病例：“罗云醒啦？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特别不舒服？”

她想点头，但脖颈无法自如动弹：“嗯，浑身都特别不舒服。”

“正常，说明脑袋好着呢，”医生继续问，“有没有强烈的头晕头痛，或呕吐感？”

“没有，就是……”她盯着医生的神色，想从里面发现点什么，足足1分钟后，“就是反应有点慢。”

男医生笑着对罗妈妈说，“来，跟您交代点事。”

“有什么事我不能知道吗？”她鼓着全身力气大喊，觉得对方一定隐瞒了什么，难道是黎旭出了问题？

医生站定，望了望罗云，又望了望罗妈妈，狡黠一笑：“这几天的费用清一下。”

………………

老妈随医生出去后，罗云觉得浑身乏力，又睡意全无。

手机呢？嗯，就在床头柜上！

想抬手去抓，右肩传来撕裂之痛，疼得她咬牙切齿，还好左臂没事——再来！

她僵着身体，左手一寸一寸伸过去，左侧胸腔隐隐作痛——忍住，忍住！

终于捏住手机一角——谨慎，谨慎！

啪！手机掉在地上。

*@#%@#￥……

此时，病房进来一男一女。

走在前面的男子30来岁，一头浓黑短发丝毫不乱，小麦色皮肤配上微方的脸盘显得严肃威武，挺直的鼻梁更增添了几分果敢，虽是单眼皮，依然难掩犀利目光。

稍晚几步的女子更为年轻，束着马尾，所有头发一丝不苟地向后梳着，鹅蛋脸上没有一根乱发飞舞，几颗小雀斑零星散布在鼻梁周围。微微透明的棕色眼睛，投出的目光既不羞涩也不强势，仿佛对所注视事物抱有永恒的好奇。

男子走到床边，拾起地上手机，又放回床头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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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颔首：“罗云是吗？你好，我是C市刑警1大队的闻峰，”又指指另一侧的女子，“这是我同队李晓然。”

她点点头，思绪一时有点跟不上，刑警？不应该是交警吗？难道……那天出人命了？

“我们今天想跟你了解车祸当天的情况，”对方似乎想减轻她的紧张，“就是随便聊聊，不用有压力。”

“我想……先问你们，”她咽了咽口水，喉头疼痛稍有缓解，“黎旭他……怎么样了？”

床边两人互望一眼，李晓然拿起笔飞快记录，闻峰说：“南北公路的洼田路分段，如你所知，昨天晚上发生车祸，”他犹疑片刻，“车上一人在车辆起火时……”

“起火？哪来的火？”没等刑警说完，罗云迫不及待追问，“可我并没有烧伤啊？！”

“平复一下情绪，我会说明事情始末，其他信息我们也需要你配合。”男警官试图把问话拉回正轨。

“车辆肇事后起火，驾驶座上的成年男子没有及时逃出，葬身火海。

从目前调查来看，他可能是你朋友——黎旭，”闻峰一边盯着罗云反应，一边示意李晓然记录，“对于那场车祸，你还有多少印象？”